黑发青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睛虽然还是睁得圆溜溜的,内里却已经满是迷蒙。
他下意识打了个酒嗝,脸颊染上几抹晚霞一样的红晕,像是有蒸腾的热气散发出来。
脑子里像是很清醒,又像是不那么清醒,浑身都轻飘飘的,感官变得奇怪起来。
于是他开始呆呆地冲两面宿傩发笑。
“这就醉了?”两面宿傩挑了下眉毛,毫不客气地嘲笑,“还真是弱啊。”
“醉……?”长古川幻仔细体会了一下现在的感觉,晃了晃脑袋,然后眼睛弯弯地点头,“我醉啦。”
“……真蠢。”
两面宿傩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这副蠢样子,收回自己的手,撑起一侧的面颊,另一只手却突然伸出去,黑色指甲的手指猛地在青年额头上一戳。
本就晃晃悠悠的长古川幻被这一戳,立时像个不倒翁一样,身形不稳地向后倒去。好在地上周围铺满了落叶,泥土也很松软,才没把头直接真的磕傻。
甚至比起落地的后脑勺,两面宿傩指甲戳出来的印子还要更痛一些。
要不是抹了一把没见红色,长古川幻差点以为自己额头被戳了个洞。
“痛……”
长古川幻捂着额头,终于是把那副蠢了吧唧的笑容收了回去,开始往下瘪了下嘴角。
委委屈屈的。
但要是在平常——他是根本不会有这副反应的。
虽然讨厌疼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毒蘑菇加烈酒,鬼知道这两个东西混在一起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反应,以至于长古川幻完全没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对。
大脑已经基本放弃了思考,下意识想做什么,身体就很诚实地直接遵循了指令。
“讨厌。”青年小声咕哝了一句。
但两面宿傩的耳朵还是相当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
“哦?”两面宿傩扯起嘴角,手指虚虚捏住青年的后颈,低头微微凑近了些,“再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长古川幻抬起头,秀气的眉毛蹙成一团,非常不怕死地放大些了声音重复道:“我说,我讨厌你。”
——两人此刻的距离已经拉的很近,无论是两面宿傩暗红色的瞳孔,还是青年墨色的眼眸,都清晰地映出了彼此的影子。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对常人来说如同恶鬼一般都面容,长古川幻呆了一呆。
然后他的气焰不知不觉弱了一些,声音又小了下去,但还是再次开口。
“……就算你长得非常好看,我有点喜欢你,但我还是讨厌你。”
明明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形容词,长古川幻用在一个句子里,也完全没觉得哪里别扭。
喜欢是真的,讨厌也是真的。
即使一直都是对两面宿傩避之不及的态度,长古川幻其实也始终对两面宿傩本身充满好感——并不是人类那种所谓的令人奇怪的,复杂的爱意,只是在看到处于顶点的,强大至极的生物时本能的赞叹与倾慕。
就如同人类惧怕狮子与猎豹那样的野兽,也不能否认它们矫健流线一样的身躯带来的那种肆意的美感与冲击。
所以长古川幻喜欢两面宿傩的强大,喜欢他的力量,喜欢这份因强大而生的魅力。即使对着那两张堪称狰狞诡异的面孔,长古川幻也真心实意地觉得他美极了,就是世间流光溢彩的宝石也不及他分毫。
他与人类的审美并不相通。
总之,滤镜大概有两百米那么厚。
但是两面宿傩这人的性格实在太恶劣了。
明明自己现在又不能给他吃,留着自己只是个吃白饭的——虽然里梅的饭非常好吃——两面宿傩看起来也完全不打算把他扔了自生自灭。
天天在这尊喜怒无常的大爷手底下讨生活,还有着那么几个小秘密要藏着掖着,偏偏又被抓住了点小尾巴,长古川幻觉得这日子简直暗无天日。
不怎么怕死又不代表他喜欢被人随时弄死。
要是把这些喜欢跟讨厌抵消算起来的话,长古川幻还是想离两面宿傩远远的,只留在自己的回忆里偶尔想一想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