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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病房日记(2 / 2)

这时的我,已经不那么排斥身上的病服了。之前的无眠变成了嗜睡,白天我也昏昏欲睡,一直困乏打不起精神,曾经以阿普唑仑助眠过的我深知,这是药物的副作用。

下午好友和单位同事来探望,聊天过程中,我的状态也慢慢转好了一些。

那一晚,亦安睡了一夜。

【第四日】

11月2日,星期日。

早上医生来查房,我询问医生出院的时间。医生回答,病情好转平稳后,才会让我出院,至少需要两周时间。心里只打算住院7天的我听了,黯然神伤。

那晚开始,医生给我服用文拉法辛抗抑郁药,硅硫平辅助治疗。文拉法辛为75mg剂量,硅硫平为1/4片。依然服用一片阿普唑仑助眠。

凌晨3点左右,还是睡不着,再次增服一片阿普唑仑。

【第五日】

11月3日,星期一。

清晨起来,我去洗手间,昏昏沉沉,刚坐在马桶上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胃里像有什么坚硬的器物在搅动,恶心乏力。我借助还未丧失的最后一点儿意识回到房内,倒在床上。心悸中,出了一身冷汗。

事后问护士,我知道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开始了。那晚睡眠中,也在半夜醒来过一次,但很快再次入睡。

【第六日】

11月4日,星期二。

前一天的昏昏欲睡,无力疲劳,体位性低血压……这些症状逐渐减轻。食欲不振、味苦口干、排尿困难、便秘、轻度震颤等一些细微症状仍在。但我可以独自去做检查了。

当晚,文拉法辛开始增量为150mg,改用1/4片奥氮平辅助治疗,压躁预防双相情感障碍(躁狂抑郁症,兼有躁狂状态和抑郁状态两种主要表现)。

【第七日】

11月4日,星期三。

我自觉情绪有一点儿波动,对自己患病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能够很专注地翻动手边的书籍了。头痛失眠仍未消退,心情多数时候仍沉郁。

医生来查房时,我有精力问了医生一些问题。我问医生,为什么给我用文拉法辛?我了解到目前抗抑郁药物已经发展到第四代,分成八大类,差不多几十种。医生给我的答复是文拉法辛是作用于双通道(对5-HT再摄取抑制作用最强,对去甲肾上腺素再摄取抑制作用也较强)的药物,在全球临床应用里最普遍。

下午,我又去找之前认识的病友姐妹聊天。同病相怜,都在病中的我们很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倾谈。那天Da

姑娘(第一天问诊时在隔壁房间大哭的女孩)刚刚大哭过一场,眼睛仍红肿着,听到我问“你怎么流泪了”,眼泪就下落不止。她告诉我眼泪流下来根本无法控制,并打趣说“不去拍韩剧真是浪费了”,逗乐了整个病房。

从那天开始,可能有了“同道中人”的陪伴,我开始心安了,也有了笑颜。当晚,整夜安眠。

【第八日】

11月5日,星期四。

我的心情仍旧有些许起伏,但一直未搅动那潭死水。我心中“药物是否有用或治愈”的疑虑似乎比前一天更深了。

我向医生询问前些天几乎每天都在问的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生的答复都是还需要多住些时日,调好药量,病情平稳后才能出院。如果我坚持要求出院,他也可以让我出院,但不建议我马上投入工作。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我的管床医生似乎已经认识到了我有女强人的潜质,他知我个性要强,并建议我要适当放下。

【第九日至第十四日】

11月6日,星期五。

这天,我服用的文拉法辛增量到225mg,奥氮平剂量仍是1/4片。

从11月9日入院第十二天开始,我服用的奥氮平增量至1/2片。其间有两晚醒来过,但都很容易再次沉入睡眠。头痛仍在,较之前已减轻了一些。并且会时不时地出神发呆,仍旧觉得脑袋笨重得很,觉得自己呆呆的,笨笨的。

转机在10月12日,即入院第十四天的下午出现。我突然感觉身心皆轻,压在心里的大石块一下子掉落了。我是真的感受到药物的疗效了,之前的绝望感、想自杀的念头都消失了。

我当即给好友发信息:“我像是看到了奇迹的发生,虽然头痛还在,但已不能成为影响情绪的主要因素了,那个完整的我正在一步步回来。”

那种阳光照进阴暗的心房的感觉,真的很想让你拥抱全世界,是可以为之喜极而泣的。

同在病中的好姐妹Da

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变化,她跑来与我深情相拥,告诉我:“宝贝儿,我好开心,感觉那个从前的自己又回来了。”

她问我,现在的我最像什么时候的我?我答是大学毕业那段时间,因那时的我最无忧无虑最轻松。她说她是高中的自己,因那时的她是全能的Da

,最自信也最开心。

我们互诉衷肠,感觉有泪盈于睫。那是这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好美,值得我们好好去爱。

那天晚上,我并没睡得很好,但已不同于前段时间压抑式的失眠。我心绪平和,开始回想过去的种种,第一次那么肯定地确认并接受自己是患有抑郁症,不是之前所谓的抑郁状态,并且是处于轻度转向中度的阶段。

我回忆,我的抑郁症可追溯至童年时期。因自小家境贫困,激励我不断努力求学,改变自身境遇;而我又有完美主义倾向,常常为自己定立过高的要求,克己求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与现实处在一场长期的拉锯战中,读小学时就已经开始感觉到头痛,中学时更是经常头痛、流泪,并有过轻生的念头。到大学一年级,整个学期我都几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与同学沟通交流。

因为到遥距家乡几千里的哈尔滨去求学,要适应新的文化新的环境,敏感的我更面临极大的挑战。幸运的是,到下学期我就加入到学生社团组织中,并开始利用博客舒解心绪,很快便走出了情绪低潮期。

后来南下广州读研,直到在岭南文化深厚的佛山南海工作,再一次适应新的文化与环境。这些年的生活,似乎一直处于一种迁徙的状态,我的心绪也随着这些环境的改变和其间经历的种种而起起落落。其中的艰难与煎熬,若不是真正的抑郁症患者真的很难感同身受。

入院前一天,我发了微信:“感同身受从来都是一个假动词。”而那一晚,我拿起手机,写下了“久违了,亲爱的你。感谢所有”。

【第十五日】

2014年11月14日,在我的要求及医生的同意下,我出院了。每一个护士都跑来与我拥抱,我的病友们也都送来关切的问候与祝福。

在医院住了小半月,我和病友都熟悉起来,分别时颇有些依依不舍。整个病区,有比我小的弟弟妹妹,也有和我同龄的,更多的是比我年长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男女比例基本各占一半。

患者病症都不一样,以抑郁症为主,另外有躁郁症以及精神分裂症。我的好姐妹Da

住的是双人病房,与一位老奶奶同住。这位老奶奶发病是由于老伴去世。隔壁病房住着一个比我们大十来岁的姐姐,面目憔悴,时常有被迫害妄想,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再隔壁住着一个比我们小很多的妹妹,大概还在念初中,看上去神态游离,也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由其双亲24小时陪护。有一个妹妹,20来岁,跟我差不多同时入院,但几未出过病房,由其母亲陪护。我和Da

在走廊走动时看见妹妹面色沉郁,得知她因为情绪不稳定,不能确诊,医生无法用药。

还有一位叔叔,患有躁郁症,由其爱人陪护。他正处于躁狂期,每日有用不完的精力。据他所诉,曾经在精神病院待过一年,没有被治愈,转移到这里。晚上他会到各个病房去聊天,有说不完的话,话语缺乏逻辑,整夜不睡,在纸上记录一些零散的字句,第二天交给我,想让我把他的故事编撰成书,广为传播。

住院15天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足以让我与那里的一切建立起感情来。无奈我笔力有限,词穷语短,无法绘出她的美、写出她的好。但我仍要以我最真诚的内心、以我童年的信仰向所有医护人员致以最大的谢意!谢谢!

就在是我出院后的第三天下午,在我与友人谈聊的过程中,那个恶魔——抑郁症——又回来了,我清楚地感受到它在我心灵上停留了片刻,我暗淡消沉了一会儿,又用勇气把它赶走了。

为自己,好好过活下去——这是说给我自己,也是告诉恰巧看到这些文字正饱受煎熬的抑郁症患者们的!我比多数人都幸运,所以有时候不知道拿什么来报偿,唯有尽所能地成为最好的自己!只因我爱这世界,爱得深沉!请让时间成为治愈我们的良药!

今次的治疗还只是个开始,我知道后路漫漫,我亦知自己能更加勇敢、更加坚强面对,谨遵医嘱,积极治疗,治愈康复。

常人很容易误解抑郁症,也存有很多的偏见,也许上天给了一个机会让我认识它,我也可以尽自己所能让更多的患者走出病痛,重燃希望!

用药物维系的睡眠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在梦中说了一场悄悄话然后醒来和大脑进行一场谈判死亡还未抵达又何必畏惧呢流淌在每一条神经上的字符都是和解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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