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在听见向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矛盾了很久，才打算说出答案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他替小甜甜找black医生，却还要从她身上收取好处，这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点。难道女儿对他而言，也是拿来利用的工具吗？
向径光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脸色更是不好看，他锁着眉头说：“再怎么样，我也没有人品差到那种地步，连自己的女儿都拿来当儿戏。”
姜喜怕他发现，小甜甜医院的档案，那是很早就被换了的，他最开始去看过一次，也就没有把这小崽子往自己身上想，更何况，前一年里，姜喜和孩子没什么接触，他就更加不觉得孩子和自己有关了。
跟自己无关的事，向径不会花时间去探究。
如果不是他觉得姜喜对小甜甜好的有些离奇了，他多留了个心眼，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个闺女存在。
向径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后怕，万一呢，万一他因为自我觉得跟小甜甜没有关系，而不愿意帮忙，孩子身体该怎么办？
姜喜这次的行为，是真的气到他了。
本来今天他在准备一场很重要的会议，中途不能停顿的那种，但black医生电话打过来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脑子空白了好久好久。
会议是开不下去了。
向径当场起身，立刻就让赵文凯准备来英国的机票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一辈子有这么紧张过。他的女儿，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毕竟小甜甜只是长得那么小只的一个。
姜喜一直沉默无言，今天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
是她……不应该低估他寻找蛛丝马脚的能力。
向径的态度渐渐缓和下来，盯着她看，打着商量道：“当初你骗我打了孩子，这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孩子生下来，都和我见过面了，你为什么还是不告诉我？”
姜喜嘴角动了动，平静的说：“你这是在怪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向径的语气又缓了缓，有些头疼她的敏感，“身为孩子的父亲，我有知道原因的权力不是吗？”
姜喜却垂下眼皮，有点冷淡：“既然你已经知道甜甜是你女儿这个结果了，以前的事，知道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说完，就走开了，对这个话题有些排斥。
向径没有跟上去。
接下来的半天，姜喜也没有跟向径说过一句话。
小甜甜那边，她几乎不用再管，小娃娃这会儿只缩在向径怀里撒娇呢，他一个人似乎就可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了。
晚上睡觉，小甜甜也是跟向径一起的，父女俩的交流，姜喜几乎插不进去。
医院的病房是套房，她最后一个人去了另外一间睡觉。
睡当然是睡不着的，她睁着眼睛看了半天的天花板，两个小时以后，向径走了进来。
他翻身爬到床上的时候，姜喜下意识的就站起来往旁边躲，却被他一把拉了回去。
他搂着她的手，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那些不该碰的地方，他也半点顾忌都没有。
姜喜下意识的反手朝他拍去，力道不小，他闷哼一声，没放开，“还记不记得，前两天你放我鸽子的事？”
“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想这个？”姜喜有点生气，男人难道永远管不住自己么？
“我只是在告诉你，骗人是该付出代价的。”向径没什么语气的说，“而且，你也说是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跟我闹？你放心，我就是想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难道就得睡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姜喜觉得向径有病，当然不愿意，可最后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你再折腾，等下把甜甜吵醒了。”
孩子妈果然就安静下来了，还是不太甘心的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向径有些好笑，说，“你也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好看归好看，但又不是天仙，难道男人见着你满脑子就一定是那种事情？我劝你理性一点，这是好事。”
姜喜冷笑一声，向径这是在说她不要脸呢。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拉好被子开始睡，本来一点睡意都没有的，可他一气她，她倒是真的睡着了。
向径却是一晚没睡。
他途中无数次把姜喜往回抱，可她又滚到一块小角落，仿佛要跟他势不两立。
向径凉凉的看着，索性不管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最先醒来的人是小甜甜，她今天没有不舒服，起来以后就往另一个房间跑。
她站在床边，拽了拽向径的头发，把他给吵醒了。
向径睁开眼，难得有些放松，小声问她：“上来一起睡吗？”
小甜甜点点头。
向径单手就把她给提了上来，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饿不饿？”
小甜甜摇头。
她又抬头去看妈妈，可是妈妈这会儿还睡得死死的。
小甜甜缩回脑袋，靠在向径怀里，手指一下一下去点他的胡茬。
他的胡子一直不太多，今天倒是有一点点。
躺了五分钟以后，向径还是抱着娃娃起来了，他单手抱娃，一面推开洗手间的门，给孩子刷牙磕到了牙床，小甜甜有些疼，缩了缩。
向径立刻道歉道：“不好意思，爸爸不太会这个。”
小甜甜慌忙的表示没关系，然后张开嘴。
向径检查了一遍，没有出血，他松了口气，柔声问：“还要爸爸替你刷吗？”
小甜甜秀气的小脑袋小鸡啄米。
向径这会儿小心翼翼多了，然后替她穿好衣服，裹好围巾，帽子也戴着，牵着她的小手手往外头走去：“让你妈妈继续休息，咱们出去吃早餐，好不好？”
小甜甜顺从的跟着，走到门口时，看了看外头的雪，张开手臂要抱抱。
向径说：“咱们走一会儿，运动运动。”
她缩回手，安安静静的跟在向径脚边，他的步子比平常慢了不知道多少，显然是在配合那一小只。
“附近没有中餐店，咱们得走远一点。”向径隐约记得一点路，顺便把孩子提了起来，“早上的空气是不是很好？”
走了三十分钟，他们才看见一件中餐店。
向径替小甜甜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把她放下地面，牵着她走进去。
“要点什么？”
向径想了想，说：“两份粥吧。”
……
小甜甜坐在椅子上踢着小脚。
向径替她摆好粥，“今天喝白粥，对嗓子好。明天以后……爸爸在带你去玩，好吗？”
又说，“需不需要爸爸喂你？”
小甜甜吃饭很乖，已经开始自己吃饭了，不过她喝了几口就喝不完了，向径本来想让她就这么剩着，可转念一想，让孩子从小养成浪费的习惯不太好，于是自己全部吃完了。
老板在他们结账的时候，笑着问他：“这是你女儿？”
向径也笑了笑：“是的。”
老板又在小娃娃脸上扫了一眼，道：“孩子的妈妈肯定长得很好看。”
向径想，那小甜甜跟他长得也实在是太不像了，不然，老板肯定直接会说孩子遗传了他的基因。也就是因为两个人不像，所以他没能第一时间就认出她是自己女儿。
向径带着小甜甜走的时候，顺便也给姜喜带了一份早饭。
两个人往回走的路上，小甜甜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四处的建筑上，她是第一次出来，有些好奇。
“要不要在这儿玩一会儿？”
小甜甜看了眼早饭，怕冷了，摇了摇头。
向径说：“那咱们就先回去，以后有时间带你玩。”
……
姜喜醒来时，病房里面空荡荡的，另外两个都不在了。
她穿好衣服正要出去，向径就带着小甜甜回来了。
“她身体不好，外面那么冷，你带她出去做什么？”她的语气不太好。
向径扫她一眼，把早饭递给她，说：“姜喜，你知道你现在想什么吗？”
她皱眉。
“像只惊弓之鸟。”他淡淡说，“你的紧张情绪，是会传染给孩子的，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你为什么非要想得那么遭？天气冷了就不出门，这是什么道理？”
姜喜说：“你不懂。”
“你不要一棍子打死我的话，我也是从一个孩子长到这么大的，有些事情，多少懂一些。”他抬了抬下巴，“吃早饭吧，甜甜今天检查时间要到了，我守着她。”
他说完，抱着小甜甜出去了。
向径的表现，非常自然和镇定，姜喜的紧张跟他一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手术前的几个小时，姜喜心跳很快，小甜甜握着她的拇指，可怜巴巴的。
“小甜甜，不要怕，妈妈就在你身边呢，过几天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向径却说：“害怕没关系，害怕就睡觉，等你睁开眼睛，就过去了。爸爸知道，你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姜喜在手术灯亮起来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开始偷偷掉眼泪，她很害怕了，这几天，她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她没打算在向径面前哭，却忍不住。
他站在她几步远，没什么情绪的扯了扯嘴角：“还好第一胎不是儿子。”
姜喜瞪他，难道女儿受苦可以，儿子就不能受苦了？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落后的思想？
“要是儿子，跟着你，还不知道得养成多柔弱的性子。”向径凉凉的说，“养孩子，你当养温室里的花朵呢？black医生都说了，这手术失败的概率在他手上，百分之十都不到。”
姜喜冷酷的说：“那是你铁石心肠。”
向径没有跟她争，上前一步，她也跟着后退了，于是他收回了脚。
两个人站在安安静静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外国人，两个长得过于好看的亚洲人，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甚至还有开放点的，上来问向径要联系方式。
姜喜冷眼看着，“到这个时候好有心思沾花惹草呢？”
向径说：“你讲道理一点，人家主动上来的，我怎么就沾花惹草了？”
姜喜说：“你要是不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谁来搭理你？”
向径今天，连衣服都穿得随便，更不要提打理了，往常他倒是挺注意自己形象的，今天实在是没心情。姜喜的话，让他笑了笑：“合着这个年代，长得好看也有错了？这么说起来，你应该怪我妈，怪她把我生的太好了。”
姜喜也知道自己有些胡搅蛮缠，可是她不转移注意力，思绪就总是往手术室里飘，实在是太让人受不了了。
她埋着脸，不说话了。
向径一顿，安静了片刻，最后又问：“到底是为什么，甜甜生了，你也不告诉我？”
姜喜的声音不太有活力：“开始没打算瞒着你的。”
“所以？”
“我给你打过电话的，生甜甜那天，我只有一个人，我也是第一次生孩子，有些害怕。所以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总是不接……”
向径顿了顿，想起来了。
后面，他有接过一次。
可是她总是不开口，他不耐烦了，于是跟她说：“别再打来了。“
向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明白，那个时候，她在生孩子：“如果我知道，不会说那种话。补过后来我有给你打了几次，可是一直是出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我以为你是故意的，就没有再打了。”
姜喜终于抬起头来盯着他，声音冷淡道：“你接不到，是因为我太生气了，就把手机给摔了。”
向径怔了怔，气氛这会儿算是彻底冷了下去。
两个人站了好一会儿没动，许久他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姜喜没反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接下来的等待途中，向径还是一副平淡的模样，一直到手术灯暗下来，他摊开手掌，才发现上面黏满了湿漉漉的虚汗。
black医生带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上面睡着的小娃娃此刻安安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