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你和纪解释一下吧。”卡梅隆将揭秘的权利交给了编剧。/p
阿曼达示意纪厘坐下，也不绕圈子，“纪，这场电影的结局我是早就定好了的，但这场戏没有剧本。”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纪厘蹙眉。/p
“听说过沉浸式剧场吗？”
给不知情的观众设置了一个宽泛的场景，里面的所有npc都是演员，他们会用言语引导‘观众主角’，让他们在身临其境的感觉下产生自然而然的言行状态。/p
纪厘颔首，很快就领悟过来，“阿曼达老师，你的意思是等一会儿我们要这样拍摄？”
“你就是路耀，我们相信你在‘未知’条件下产生出来的感情是最真实的。”卡梅隆打了一个响指。/p
“当然，我会告诉你一些空泛的前提剧情。”
这场戏，剧组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p
卡梅隆的想法很大胆，在追求真实细腻的这个风格上，确实没有导演能够超越得了他。
“摄像器材都准备好了，但我也给你一个保证，如果这种表演方式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那我们也可以推翻重来、规矩拍摄。”/p
敢尝试全新的拍摄手段，也有不成功后的备用计划。
“明白了，我会好好准备的。”既然整个剧组都不怕耽误时间，纪厘身为主演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p
演员，就是该挑战各种各样的表演模式。
卡梅隆满意点头，递给他一张薄纸，“这是前提背影，你拿去好好消化一下，半个小时后，我们准备拍摄。”/p
“好。”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p
一身棕黄色西装的纪厘站在画展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卡梅隆的开机声。
准备移动跟拍的主摄像师团队都是很有经验的老师，除此之外，室内还安装了很多隐形摄像，就连npc都是经验老道的演员。/p
一切准备就行，最后一次的‘a’声终于响了起来。
酝酿完情绪的纪厘睁眼，短短一秒，他又变回了那个路耀。/p
纪厘站定在画展门口，收起手中可伸缩的小型拐杖塞入宽大的袖口里，他垂眸看着自己右脚，很浅很浅地呼吸了一瞬，推门而入。
霎那间，室内的暖气伴随着议论声传了过来。/p
这个画展为期三天，听说都是一些匿名画家的作品，不过因为是业内评价极高的画作，所以前来参观的嘉宾都是些上流人士。
路耀听说这个画展后，托人拿到了入场邀请函。这几年以来，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逛画展。/p
无论是知名的，还是不知名的，他都会去。
路耀总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他想在这些眼花缭乱里找到丝毫属于那个人的痕迹。/p
只可惜，总归是都是梦一场。
温琼这个名字，再也没有闯入过他的世界。/p
路耀曾经想着，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骗他？其实温琼早就在那场车祸里丧生了？可医院监控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温琼没死，他也的确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潇洒离开了。/p
纪厘想到这儿，眼眶漫出一抹红色，但很快地，就被他压了下去。
“先生你好，请问需要画展讲解引领吗？”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小伙走了过来，快速打量着这位新进门的嘉宾。/p
按照常理来说，能来这儿的都是些有钱人才对啊，这位先生的西装怎么有些格格不入的？
路耀无视了他的打量，将自己的入场邀请函递了上去，“麻烦你了，请带我逛逛。”/p
“当然。”
年轻小伙引路，他察觉出了纪厘极其缓慢的步伐，便配合着放慢脚步。/p
逛画展、欣赏画作，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以往的路耀不懂，还曾笑着说‘都是给有钱人装模作样用的’，总是会被温琼惩罚性地捏住嘴巴、继而亲吻着制止。/p
“先生，我们这边的画作是可以交易买卖的，如果你有看中的，可以随时和我说。”
只不过标价颇高，要不是画家的粉丝，很少有人入手。/p
纪厘笑笑没说话，不是那个人的画作，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纪厘的心也逐渐被熟悉的失望感装满。/p
他买过温琼以往的画集，熟悉他每一幅画上的笔触弧度，这些画美则美矣，但都不是他期待那个感觉。
画展的面积很大，两人刚走完一个长长的走廊，就听见角落里一声小孩的尖叫。/p
纪厘下意识地移去目光，那个孩子被母亲捂住了嘴巴、低声教训着，想来是还没到懂事的年纪。
纪厘余光往上一瞥，那一刻如遭电击。/p
他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丢开那名还在讲解中的工作人员，小跑着去了那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落。
监视器里传来实时画面。/p
卡梅隆注意着纪厘瘸拐的右脚，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看见没？他已经把路耀这个角色融于骨血了。”
即便是下意识的跑动，也将细节表现得完美无缺。/p
阿曼达微微颔首，目光一直定在监视器上。
接下来，才是这场戏的重中之重。/p
纪厘一瞬不瞬地望着角落墙壁上的画作，浑身难以自制的颤抖。
画中的年轻人站在漫天极光下，目光却直视着‘画外’的人，脸上的笑容胜过万千星光。/p
巨大的画框底下，带着这幅画的名字——至吾爱。
“你说你来这儿，是为了找灵感，现在灵感找到了吗？”/p
“我梦见你给我画了一幅画，还说我就是你的缪斯。”
“是不是想从我这里骗画了。”/p
“怎么能说骗？我长得也不赖，你要是想画我，这肖像的费用我就给你免了。”
纪厘看着这幅，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些对话，心痛得完全喘不过气。/p
原本空洞的心像是急速长出了血肉，又顷刻间被这句话搅得粉碎。
年轻的讲解员问，“先生，你很喜欢这幅画？”/p
“这、这幅画的画家，你知道是谁吗？他人在哪里？”纪厘瞳孔微颤，急切地揪着讲解员的衣服追问。
“先生，请你别激动，这些画作都是匿名的。”/p
讲解员瞥了一眼这幅画作，“不过，我听说……听说这幅作品的画家，上个月就已经走了。”
据说是遗传性的癌症，画家母亲当年就是这么离开的。/p
“……”
纪厘是完全不知道秦栎的剧本的，如今乍一听这话，完全反应不过来。/p
他愣了半晌，才丢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惨笑，“你说什么？”
讲解员其实是剧组请来的演员，他观察着纪厘的神色，继续将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台词。/p
“这位作家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听说对方在四五年前的一场车祸里，头部受到了重击，影响了双眼视力……”
画家的双眼只能看见很微弱的光亮，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创造出这幅画作。/p
都说心中有画才能创作，大概这幅场景对于画家而言是铭心刻骨的，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异于常人的毅力来完成？
“我们老板是圈内评鉴专家，他拿着这幅画作去专业评鉴会后，画作收获了很高的呼声，但那位画家就是不肯卖。”/p
说起来，也并非不肯卖，而是画家有指定的卖家人选，并且这个售卖价格完全低到离谱。
他们负责人得到了老板的通知，要求每一场画展都得挂出这幅画。/p
但因为完全没有利益可言，画展负责人就将这幅画挪到了这个角落。
纪厘被这番话冲击到大脑一片空白，再回神时，眼眶已经湿了一片。/p
他伸手抹去眼里的水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出口的问话依旧颤音一片，“这幅画多少钱？我能不能买下它？”
“很抱歉先生，这幅画只卖给一位叫……”讲解员的画戛然而止。/p
他突然想起青年递来的邀请函上写着他的那个名字——路耀。
那是画家生前指定的唯一仅有的卖家名字。/p
“路先生？你确定要买这幅画吗？”
纪厘没回答，目光始终不曾移开过那幅画。/p
原来，他坚信的那个人从来没有丢下过他，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秒，温琼都是爱他的。
温琼的自尊心那么强，肯定不允许爱人看见自己的不完美。/p
路耀知道，旁人所谓的‘温琼拿着值钱的东西跑路’，不过是对方用来让他割舍这段感情的拙劣手段。
幸好，他聪明一直没有上当。/p
“确定。”
纪厘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更令人揪心，“这幅画要多少钱？”/p
讲解员眼色复杂地看着他，报出一个破天荒的低廉数字，“八美元。”
纪厘听见这个数字，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酸涩卷土重来，他蹲在地上任由眼泪肆虐。/p
这个向来擅长用笑容掩饰痛楚的人，最终还是像个小孩一样，抑制不住地放声痛哭。
宛如许多年前，醉酒失态的他在冰岛的长街上无助哭诉，只是这一回，再也没有人将他‘捡’回家了。/p
八美元的画作？
最初，他请温琼的那一杯长岛冰茶，也是八美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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