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桃桃从刑部出来时日头已经高挂，她抬手挡着太阳往前走，身后脚步声不停。
明日就是春猎，沈宴准了陆桃桃与贺瞳一日假，贺瞳紧随她后，却发现陆桃桃七拐八拐，怎么看也不是回徽巷的路。
终于，陆桃桃放下遮阳的手，一转身投入阴影，进了一条死胡同。
陆桃桃站在那儿倚着墙，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说：“跟踪可不是大家小姐该做的事哦。”
贺瞳摘下白绫，说：“我要见曲满。”
陆桃桃不在意道：“贺小姐这话好笑，我不过草民之女，去哪里给你寻曲将军。他的行踪，你难道不比我清楚？”
“那日之后你忽地不再过问曲满之事，我便明了你已知晓曲将军入了宫当宦臣，”贺瞳气息不稳，咬牙说：“你为何不再问了？”
“这话让我怎么接呢，”陆桃桃笑了下，说，“我不想查便不查了，贺小姐若是非要我说个理由，我一时半会儿倒还真编不出来。至于曲将军入了宫成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自是不知晓的。”
贺瞳惨然笑道：“你何必再诓我，那日你去渔阁寻钱袋，我也去了。”
陆桃桃抬眼看她。
贺瞳继续道：“那日司礼监风起，我看见……全恩的腕骨……”
那样突出的腕骨绝不是人正常的骨骼形式，而是缩骨挤压后骨头错位的后果。
贺瞳哽咽失声眼眶中已蓄满了泪——
成年后缩骨之人要在极其清醒的状态打断全身上下的每一段关节，连带的骨头一并震碎，再用无数的日日夜夜，生生将自己碾碎，捧起，再重塑，反复如此，直到细碎的骨骼重新长出，以尖刺般的力量重组血肉，缩骨才算是完成。那张异于常人的惨白面色与骇人的突出骨节，都是这段痛处的最大印记。
贺瞳不知她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如何在那宫墙之下忍受住这般永无止境的酷刑，她曾夜不能寐，惶恐那是她的曲大哥；也曾心怀侥幸，祈祷那并不是她的曲大哥。
可陆桃桃垂眸看向地面，风摇落花雨，一言不发的沉默暗许了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