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桃桃手腕微动,问道:“之后呢?”
“之后——”贺瞳苦笑,从袖中拿出一只早已枯黄的草蚱蜢,“这只蚱蜢,我始终没能换成兔子灯。”
“生辰当晚,漠北传来急召,曲大哥连夜奔驰,未留下一字一句。”
“那之后我常去陈婆处打听曲大哥何时归来,陈婆只说再等等,这一等,便是三年。”
“再见曲大哥是在冬天,那年雪好大,曲大哥又在深夜回庄子,我躲在远处看他,他又瘦了许多,果然没刮胡子。”
“那晚与他一同来的,”贺瞳说,“还有沈慕。”
陆桃桃浅淡“嗯”了声。
贺瞳继续道:“他两说了一宿的军阵布局,我便知道曲大哥这次是来庄子里征兵的。第二日一早,庄子里的男人在房前排起了长队,我在旁看了许久,他才发现我。拍着我的头说我长高了。”
“他自来了庄子后每日都很忙,初时我还能在他们商量后侍奉杯茶,可到了后来,曲大哥屋中的灯几乎日夜不熄,前院被锁,我再也不能去,只能每日在院外打探些消息。直到临近新年,院门才再度打开。”
“曲大哥已经走了,连同庄子里的青壮男人,都一齐走了。”
贺瞳突然停下,看向陆桃桃,问:“你知晓那年是哪一年吗?”
“玄仁元年。”
鱼竿那头的鱼线飞速下坠,无人像以往那般抓住它。
陆桃桃沉默须臾,说:“离箫大战于玄仁元年,沈慕归都,新帝登基,曲满将军不知所踪。”
贺瞳默然。
陆桃桃蹙眉,“可这八年来,曲满将军杳无音迹,你既早已于六年前寻得他的消息,又为何如今才说出?”
贺瞳闻言却笑,缓了语气反问:“陆姑娘,你难道不明白吗?六年前我在何处?”
陆桃桃倏然握紧银环,回过神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贺瞳自小被养在庄子里,爹爹形同虚设,阿娘软弱可欺,人生在冰窟里,惦恋无非就是那么一团暖,曲满是她唯一的焰,她要追,就须得先跑出冰窟窿。
可显然六年前的贺瞳并没有足够的力量破冰,烟都远在千里之外,她根本无法传递消息,寻找曲满的计划被迫搁置。直至贺海潮将母女接回烟都,贺瞳重新寻找起曲满,这一查便查到了宫中。
陆桃桃心中飞速盘算,贺瞳起初是想一人调查,亦或者不惊动旁人调查,但后来却被沈慕知晓,这不是偶然,是贺瞳故意放出的消息,是以如此,容娘在宫中调查时,贺瞳才敢确认她与自己都是沈慕的人,因着这世上还想寻找曲满的人,只有沈慕一个了。
但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贺瞳独自追寻的计划,她既已入宫,自己着手岂不是更加安全?
有些关键的东西,被隐藏了。
鱼线停止下坠,鱼饵被吃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