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恩垂眸，安静说：“嗯，奴婢瞧见了。”
沈宴又说：“朕杀人了！”
全恩答：“奴婢瞧见了。”
沈宴退了几步，惊疑不定：“你会告诉母后吗？”
全恩顺从道：“不会。”
沈宴依旧恐惧，又问：“你会告诉小皇叔吗？”
全恩动作一滞，手腕处钻心地疼。
沈宴见他不答，眸中惧色愈浓，不安道：“你会告诉小皇叔，你会告诉小皇叔……”
“不会的，”全恩深深叹气，忍着痛意将沈宴扶起，“奴婢不会告诉王爷，但是皇上须得换了这身脏衣服。”
沈宴垂头，瞧见了自己一身的艳红污色。
沈宴问：“朕换了衣服，桃子还会认识朕吗？”
***
陆桃桃在渔阁等了许久，天又要落雨。
陆桃桃捏着银环，风吹得她发冷，她只好蹲下身子抱住自己。
阿峻言明全恩将她唬来是看上了她的银环，她把着银环看了又看，却瞧不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来。
愈渐冰凉的雨水气味想要将她驱逐，可陆桃桃知道自己不能走。
全恩是司礼监的秉笔，更是刘德元近来最宠爱的儿子。
五年前，太后从沈宴手里拿去了刘德元，从那后沈宴身边的宦臣一个接一个进了乾殿，却从未见过有人再跨出来。那座宫殿像是会吞人的怪物，直到一年前全恩出现。
无人知晓全恩是怎么得了刘德元的信任，从他百十个儿孙中脱颖而出，爬上了司礼监秉笔的位置，但那吃人的乾殿只有全恩一人能安然进出，凭借这一点，便无人敢置喙。
刘德元是太后的心腹，全恩是刘德元的心腹，可奴才与主子当真就会是一条心吗？
若全恩带她来是刘德元的意思，他的目的是什么？
若全恩此举是擅作主张，他又要得到什么？
陆桃桃不知，但无论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她都必须要等，哪怕全恩今日并不会来，哪怕这场邀约只是为了戏弄。
受制于人的感受让人屈辱。
陆桃桃自嘲笑了笑——
任人宰割，像个家畜，又活像那日被她戏耍的沈慕，可她比沈慕有耐心得多。
陆桃桃顺从坐着，塘面无声无响，宛如死水一般寂静。
入了三月连绵不断的阴雨不仅带了倒春寒的预兆，更让渔阁这座水塘的水位高涨。
陆桃桃挨近塘边，手腕上的银环倒影在水面被揉碎。
她伸出手去碰，那些银光瞬间被打碎，化作虚无，又很快变得安静，似乎从未变化过。
陆桃桃歪头盯着那死寂水面，心下划过异样。
为何是渔阁？全恩究竟要说什么？
渔？还是鱼？
鱼……
沉闷的空气忽地变得异常浓稠，陆桃桃在这寂静中睁大了眼，死死盯着那波澜不惊的水面。
鱼呢？鱼呢！下雨前应常跳出水面的鱼去了哪里？
陆桃桃拾起脚边鱼竿，用力搅动着塘水，努力寻找前日那些密布的鱼群。
没有鱼，一条也没有。一夜之间，所有的鱼都消失了。
有人在渔阁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