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宗嚼着瓜子仁含糊不清说:“孟叔听说徽巷遭了水,一大早就出去了,估计是帮那个同乡搬房子。我方才差人去寻了,应当很快就回。”
两人进了屋子,裴桓和沈慕同坐上位,裴桓一身的沙场戾气还未褪尽,周身气魄像是厚重大刀。
宗宗抢了一步去了沈慕那侧的位置,裴桓爽朗大笑说:“好小子,长高了不少,上次回来看他还是个小孩模样。”
“现在也是小孩,”沈慕扔给宗宗一盘果子,说:“个子长了脾气也长,一张嘴从没停过。”
裴桓摇头说:“宗宗筋骨奇绝,是个好苗子,小小年纪这般身手在漠北怕也是没几个对手了。只是我们裴家拳厚重,他骨子轻不适合学,倒是你娘创的那套剑法更适合他。”
沈慕说:“可惜娘的剑法我只学会了半成,宗宗的功夫是四处学来的,他自己融会贯通,平衡地很不错。”
宗宗笑眯眯地扒着果子吃,裴桓夸他他就下位行礼道谢,再缩回自己的椅子里喝茶吃果。
他是真的怕他。
宗宗被沈慕捡回府前混在乞丐堆里就已经听了许多关于裴桓的事情。
沈慕的生母裴念婷是裴桓的亲妹妹,裴家祖上一穷二白,轮到裴桓这一辈时已经穷得吃不起饭了,灾荒年间父母丢下兄妹二人出城逃难,只有八岁的裴桓就带着五岁的妹妹各处漂泊,与野狗抢食、和乞丐打架,跌跌撞撞将妹妹抚养长大。
十五六岁的裴桓进了禁军,一步步升到了禁军总督,后被南王陈时期赏识教了武功,裴桓武学天资极高,自己悟出了一套裴家拳,并靠此第一次开拓了漠北的荒土。
裴思所说不差,漠北如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裴桓在骨山血海里摸爬滚打拼出来的,箫国人曾笑裴桓是大离的看门狗,这一点也不假。
为了看护离国,裴桓把自己的半辈子都扎根在荒无人烟的漠北,奉献了自己所有的热血,乃至自己儿子的命。
裴桓如今只有裴思一个儿子了。
宗宗掠过沈慕去看裴桓,裴桓两鬓半白,双目却仍旧清明,正看着垂头的裴思。
他忽然就明白裴桓为何不再带着裴思回漠北了——这位征战沙场五十载的驰北王怕了。
裴桓只有一个儿子了,已经花甲的他再也承受不起丧子之痛了,裴思落在烟都虽是囚鸟,却能求生。这是一位父亲最后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