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夕的身形顿住,右手还保持着出剑的姿势,但人已经僵硬了。
远处火把明亮,侍卫们全都震惊地看了过来。萧宝菱也感觉这样不妥,但她刚才吓到了,惯性地不敢松开,就这样抱着少年足有一弹指的时间。
贺元夕慢慢地低下头看向她,浅色的眼瞳似乎轻轻颤了颤。
温夕山先回过神来,在前方对他怒喝道:“快放开公主!”
贺元夕恍若未闻,一动不动。萧宝菱倒是被惊醒了,手忙脚乱地松开了少年的腰。
她站在贺元夕身边,伸手抓住他持剑的手腕,半个身子挡在他面前,道:“让温夕山走吧。不关他的事。”
温夕山剑眉紧蹙,“公主!”
贺元夕没说话。萧宝菱当他默认,急道:“你快走!”
温夕山看着她,迟迟不肯动。注意力勉强从自己手腕上的触感移开,贺元夕终于抬眼望过去,说了句:“还不走,是想在这里留宿吗?”
温夕山对他怒目而视,捡起地上的苗刀,大步离开。
侍卫们明白这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也纷纷将刀剑入鞘。
萧宝菱以为没事了,抓着贺元夕手腕的手慢慢松开。刚刚彻底松开的那一瞬间,贺元夕忽然把长剑扔给手下,用空下来的右手牵住了她。
他动作很自然,紧紧握住她的手。萧宝菱心中一跳,立即去看他,他却直视着前方。
前方有个小侍卫拿着什么东西跑过来,双手递上来道:“殿下,这是从刚刚那个人身上搜到的!”
萧宝菱这才看清那是不久前还在她房间里的空香囊之一,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贺元夕放开了她,将香囊打开,展开里面的纸张,看见了上面写着的字——
“想喝牛乳酒、荔枝酒、桑葚酒、各种酒……好想好想。”
萧宝菱就站在他身旁,偷偷一起看,也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她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这是她写给温夕山的。她的字贺元夕认得出来。私下传信他肯定会生气,只是好在信的内容比较平常。
她一个人被关在正明殿里,不能出去,感觉很闷很闷,和温夕山传信就像是在现世和朋友发信息,多少能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金木给她带了好吃的,却没有带喝的,她就想起了曾在苏知瑶那里喝的那些酒了,忽然之间很是怀念。
但是原本属于北齐皇宫的宫人包括厨子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而苏知瑶喝的酒多是鲜调,度数很低,淡淡甜甜,不醉人,很难找到代替品。萧宝菱越想越馋,越馋越想。
贺元夕看完纸上的字,目光移向身边一脸坦然还带无辜的少女,神情看不出喜怒。静默片刻后,他道:“你喜欢喝酒?”
萧宝菱点点头。
第二天,贺元夕陪她吃了晚饭。
晚饭后,她以为又要各回各殿时,有个穿檀色武将服的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两只手里提着许多贴着红纸的瓶瓶罐罐。
那人边进来边叫道:“太子殿下,我来啦!”
贺元夕起身朝他点头,“嗯。”
萧宝菱也站起来,随着那人越走越近,她才看清他不是“他”,而是“她”。
那是个男装少女,衣着干练,一身山野气,不像是侍卫侍从,倒像是个会上战场领兵的少女将军。她皮肤黝黑,五官却十分精致,全部头发都像男子一样束在头顶,显得整个人英姿飒爽。
并没有束胸,身段体现出一种带力量的美。
贺元夕见她对着人发呆,介绍道:“这是扎曼。”
萧宝菱不知怎的就想起以前贺元夕刚从北齐军中回宫时,朝颜说过的,他身边有个黑皮肤的俊美少年。萧宝菱几乎立即笃定就是这个扎曼。可这,是个女子啊。
她和贺元夕那么早就认识了吗……
萧宝菱忽然感觉自己心中好像在冒酸泡泡。仿佛又回到了刚来时,羡慕思月和阿元认识早的时候。
殿中两人对她的心绪变化毫无觉察,开始对话。
扎曼将手中酒瓶一一放下,道:“喏。”
贺元夕挨个翻看每一瓶上面贴的酒名,道:“你试过么?味道如何?”
“嗯。都不错。”
“醉人吗?”
“不会。”
“好,多谢了。”贺元夕道,“你今晚留下来陪陪她吧。”
萧宝菱呆呆地看向少年,就见他也看了过来,对她道:“我先走了。”
夜幕降临,偌大的正明殿中,只留下她和扎曼。
扎曼比萧宝菱高半个头,身板儿也大点。等贺元夕走后,她才开始打量面前的少女。
对方跟她自己相比,完全是粉面桃腮、肌肤胜雪,一双杏眼清澈水润,神情呆愣却显天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种端庄的公主,倒像被困在人世樊笼里的山间白鹿。扎曼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忽然眨了下眼,道:“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