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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晦淡,晨光初初照落。西偏门有些年岁了,朱红的宫墙上皲痕斑驳,颇似老人脸上的沟壑;脚下的青砖也被往来的宫人踩踏圆滑,磨去了所有棱角。姐妹俩站在小侧门边儿,身旁则有几个采买的老嬷嬷正在对进出腰牌。

因为要见父亲,兰霞仔细地梳了个髻,把人收拾的精神漂亮,以显示自己在宫中混得尚且不错。她穿着一双崭新的布缎履,人有些扭捏地依着偏门站着,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的宫苑,似乎是有些依依不舍。

“姐姐,我当真就得这样走了呀?”她巴巴地瞧着远处的飞檐琉瓦,语气有些闷闷,“好不容易才进来了这里,什么都没捞得,就要出去了……”

朝烟拍了拍她的手,说:“想想皇后娘娘,你还想待在这里吗?”

兰霞立刻摇了摇头,道:“算了。我斗不过那些贵人!”

朝烟点头,道:“你出了宫去,要好好孝顺父亲。我怕是出不来宫门了,尽不好做女儿的本分,也只能给家里捎一些银子。但嘘寒问暖、榻前体己,还是要你来。”

兰霞撇嘴,点头说:“知道啦知道啦,这些话你都说了几回了?”

朝烟放心了,替兰霞拎起行李包裹,送她出了偏门。二人的父亲正蹲在墙根处等着,每听见女子的脚步声,他便精神地站起来张望;但好几回出来的都是些老嬷嬷,他只好失望地回去休息。这一回,总算是瞧见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儿。

“朝烟,兰霞!”

杜父今年四十出个头的年纪,人瘦条条的,鬓边的头发里掺几缕白。他不识字,平日里靠着走街串巷给人打磨镜子、除除锈渍挣钱。他虽不通文字,但模样看上去有些文绉绉的,像个老秀才,这常闹出尴尬事来,譬如有人叫他帮忙念个字,他就会支支吾吾的,倍感脸红。

朝烟见了父亲,心底就有些酸涩。许久不见,他又显老了些。寄给家里的银子,父亲总抠着不大爱使,统统交给了儿子一家,怕薄待了正辛苦怀胎的儿媳妇。。

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张了张口,终于憋出一句来:“你们…在宫中,怎么样?受没受欺负?”

朝烟摇了摇头,把包裹递给兰霞,道:“我没受什么欺负,但兰霞年轻,冲撞了皇后娘娘,日后怕是在宫里待不下去了,我这才求了魏王殿下,将她放出来。”

杜父忙不迭点头:“放出来好,放出来好…”说罢了,低头看自己的小女儿,道,“大囡的信一来,爹爹就高兴。两个女儿都在宫里头受苦,那皇宫,可是个吃人的地方……”

兰霞撇嘴,小声说:“哪里吃人?不过是运气不好。”

朝烟见她还是如此,心下也无奈,叹口气道:“兰霞出了宫,就要请父亲多多照应了。她有些莽撞,父亲和哥哥不能总宠着。”

杜父搓着手,一个劲儿地点头:“对对,朝烟说的对。”罢了,他露出有些欢喜的神色来,打量着朝烟,说,“大囡在贵人身边待了这么久,人到底是不一样,和别家的千金小姐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着,颇有些自豪的气劲儿。

朝烟听了,暗暗好笑。父亲是不曾见过真的京中名媛,才会觉得她好。须知道她刚进宫时,也不过是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仪态不雅不说,还时不时蹦出点老家土话。可教养姑姑的藤条抽得人掌心发疼,便是不想改,也得将这些坏毛病都改了。

这么多年,其中心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杜父拍了拍小女儿的肩,又担心起大女儿来,说:“兰霞出宫了,那大囡呢?你都二十五了,总不能在这宫里头待一辈子吧!你还要嫁人呢,在宫里待着,又怎么嫁人?你哥嫂一直在帮你留心着好人家呢,只要你出宫,就能给你挑来一群……”

兰霞躲在父亲臂弯里,小声笑道:“爹爹怎么知道姐姐没心上人?宫里头的男子,可个个都是皇亲国戚呢!要权势有权势,要地位有地位……”

杜父听了,却立刻焦急地摆摆手,道:“那不成的。那不成的!皇亲国戚,与咱们老百姓有什么干系?没那个命,只会害了自己!朝烟,你要想仔细了,能平安顺遂地过日子,比什么皇宫富贵都要紧……”

朝烟心底叹口气,也知父亲说的是实话。觊觎不属于自己的富贵,没几人能得好下场。那些权贵生来高高在上,岂会将宫女的性命与尊严放在眼里?家中数辈平头百姓,安分守己惯了,自然是宁要小太平,不要大富贵的。

可她又总觉得,长信宫那人是不同的。

朝烟说:“女儿省得,不会做那些蠢事。姻缘么,自有天定,强求不了。”顿一顿,她又宽慰道,“且父亲放心,女儿去东山的法恩寺求过菩萨保佑了,那里的菩萨灵验,一定会给一桩好姻缘。”

听到“法恩寺的菩萨”,杜父松了口气。他大抵也很信那东山的灵寺,因此放下了一半儿心,慢慢道:“你有主意,比爹爹有见识,自己要操持好日子…爹爹不在,也帮不了你什么。体己银子少往家里寄,你哥今年新寻了个东家,如今算半个掌柜,日子已是好过许多了。”

朝烟点头。

父女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时辰不早了,朝烟得回值上去,于是她与父亲和妹妹作了别,一步三回头地穿过宫巷,朝长信宫里去了。

天其实还早,只是夏天闷热,她走在路上就背散薄汗,只好拿袖口扇风。几只小雀穿过碧绿林稍,朝远处的宫阙上头飞去。这皇宫的景致四季不一,但每年又无什么大的不同。看久了,便也不觉得有新鲜劲了。

快要到长信宫了,她本想加快步子回去,冷不丁却瞥见一道男子身影正徘徊在宫门边,反反复复地踱着步,一副踌躇样子。她起先还以为是哪个太监在这偷懒,但瞥见那男子袍角的一缕明黄色,便微吃了一惊,连忙跪下请安:“见过皇上。”

这在长信宫门前徘徊不止的男子,正是当今皇上,魏王的弟弟,燕楚丘。

皇上被吓了一跳,人懵了懵,迟迟地抬手说:“你起来吧。你…你是叫做朝烟吧?是皇兄身旁的大宫女?”

“奴婢正是朝烟。”她答。

皇上的脸色微微涨红,想说话,又无措,半天后,尴尴尬尬地说:“朕,只是散心…随便走走,就到了这里。你怎么从那处来?怎么不在宫里待着?”

“回皇上的话,奴婢从偏门办事回来,马上回值上去了。”她道。

皇上见她客客气气的,没什么胆怯色,也不凌人,他原本的紧张便散却了些。他冲朝烟招了招手,说:“这位姑姑,你上前和朕回话吧。朕也不过想问问…最近皇兄过的如何,还会乱喝酒么?”

朝烟道:“魏王殿下偶尔喝酒,不过有洪太医盯着,他不再多饮了。”

皇上点了点头,露出一阵苦笑来,说:“朕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儿下半夜,殷将军…就是皇兄的亲舅舅,他回到了京城。今天过了午后,便要来宫里叙话了。…朕,…既为皇兄高兴,又有些不大安心。思来想去,便想来找皇兄说话解闷。但这个点儿,他应当还没起身呢。”

魏王没起身,那是自然的。这偌大长信宫里,能在大清早将魏王从被窝里喊出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朝烟。她不做这活计,没人敢去喊魏王殿下,生怕被他踹一脚。

更让朝烟留心的一句话是,魏王的舅舅殷将军已经到京城了。

“皇上想与殿下说话?奴婢去为您通传吧。”朝烟说。

“这…行吗?”皇上全无帝王的派头,很是忐忑地问,“要是行,就麻烦这位姑姑了。你…人心善。朕会给你奖赏。”说罢了,又是一阵腼腆的脸红。

朝烟领命,正想回去准备准备,把魏王喊起来,此时,小楼公公忽然从旁边一溜烟地蹿过来,与朝烟说:“烟姑姑,殿下知道皇上来了,已经起身了,叫咱们准备准备好好招待皇上呢……”

“起了?”朝烟有些吃惊。这可真是太难得了。平日里,魏王对皇上可是极为不屑,能摆脸色就摆脸色,今日他竟然为了皇上提前起床了?

“可不是?”小楼露出心有余悸的面色,“师父原本想着,只是走个过场,到殿下的床边去通传一声,还想着殿下一定听完就倒头继续睡了。谁知道,师父才说了句‘皇上与烟姑姑在外头说话,两人紧挨着呢’,殿下就立刻清醒了……”

罢了,小楼感叹道:“殿下与皇上,兄弟情谊到底深厚如斯啊!”

朝烟:……

你确定?

42、舅舅

魏王起的飞快,不过那么半盏差的功夫,就已经周周正正地在厅堂里坐下,请皇上进去喝茶了。朝烟想进去侍奉个茶水,一进门,就听见魏王在说话:“你身边什么美人儿没有?何必眼巴巴跑到我这来。”

皇上显露出些许不安来,道:“皇兄,我并非是看上了你的人,我不过是…散心,随便走走,一个没注意,人就到皇兄的宫门前来了。”

魏王冷哼:“大清早就四处散步,你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悠闲?”

皇上露出苦涩的笑来,说:“摄政王劳心劳力,操持上下,我自然悠闲。”

这话里有些苦楚,朝烟一品就品出来了。

皇上虽是君王,但也不过是那位摄政王手里的傀儡,根本碰不得政务,成日里就在后宫中和妃嫔听听曲、品品画。且他生母段太后又是那种带刺的强硬性子,事事做主,说不让徐皇后生子,便时时送避子汤药去。

想来在这偌大宫里,皇上根本没几处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皇上做的有甚么意思?

“皇兄,殷将军昨儿夜里到了京城,朕差人去瞧过了,住在殷家本宅,府邸都翻葺好了,想来他要在京中久住……”皇上一双手僵僵地放在膝上,语气有些茫然,“摄政王近来脾气不好,时常在朝上大发雷霆,还说…说皇兄迟早会将我杀了…”

这话说的直白,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静默不语。

虽说这话有那么些道理——皇上与魏王之间,左不过是帝位之争,难免你死我活。魏王想要重返帝位,那就定要对皇上出手——可没几个人会把这话在明面上说出来。

摄政王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也就罢了,横竖他们在一条船上。皇上坐在龙椅上,摄政王便牵了一道听话的傀儡,做着他的幕后君王。

可皇上对着魏王,怎么又能直说这话?他二人可是楚汉二界,势同水火呢。

魏王听了,却并不太惊奇的模样,只说:“摄政王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也只有这点出息了。”

皇上有些讪讪,手蜷紧了,犹犹豫豫道:“我本就不适合坐这位置,稍稍出了点事,我就心慌意乱,不知当如何是好。与其如此,我倒不如和几个小叔叔一样,外放了去做个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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