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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魏王还一个劲儿地打量她的脚掌,目光灼灼,几如实质一般,烫的人肌肤生温。朝烟硬着头皮忍了一会儿,很快便飞速地把脚收了回去,一掀被子,便把腿藏到了被褥下头。

如此一来,燕晚逢总算是没法盯着她的脚目不转睛地看了。

燕晚逢看她收腿的动作这么利索,便笑道:“朝烟,你的脚不是崴了吗?我看你行动方便得很,一点都不像是崴脚。”

朝烟懊恼地说:“不知怎的,我现下又不怎么痛了!兴许是养了一天,淤血散了吧。又或者是殿下您福光庇佑,人一来,我的伤就好了。”

燕晚逢挑眉,说:“哦?既然我福光庇佑,让你的脚好了,那你是不是也舍得踏出这扇门,多瞧我两眼了?”

朝烟咬牙,心底恼恨不已。她算是看明白了,面前这人是不知羞耻的。她若做出羞态来,反倒更叫他高兴。若要和他好好处着,那便只能比他脸皮更厚、为人更无赖才行。

不就是亲了下额头?她把这事儿忘了,当做没发生,也就是了!

于是,朝烟闷头道:“殿下说的是,我一会儿便收拾收拾,去殿上伺候去。”

燕晚逢笑说:“不急。你若当真脚疼,我哪里敢为难你?好好歇着,我舍不得你累。”说着,他就作势起身要走。

拔脚的时候,燕晚逢眼尖,瞥见蓝缎的布枕边放着一方绣了一半儿的手帕,便伸手捞起来瞧。但见这手帕上,绣了一对双飞燕子。

他还没看仔细呢,手上一轻,这手帕便被朝烟劈手夺走了。

“这手帕沾了霉味,还没洗过,殿下还是莫要污了自己的手。”朝烟说着,将手帕揉巴揉巴,塞进了枕头下面,“若是霉味玷了您的身子,就是我的过错了。”

燕晚逢说:“霉味算什么?不过是一方手帕。让我看看。”

朝烟板着脸:“殿下,这不合规矩。手帕乃是宫女的私物,您怎能用手去碰?”

燕晚逢一听,又说:“那行,我不碰,你悬着这张手帕,隔空给我看。”

朝烟答:“殿下,这也不合规矩。宫女将手帕示与旁人,恐有魅主谄上之嫌。”

燕晚逢见她一张脸又严肃、又沉抑,顿时呵了口气,说:“规矩,规矩!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怕不是你自己的信口乱编的吧?”

朝烟摇头道:“殿下,捏造宫规,乃是大罪,这也不合规矩!”

燕晚逢:……

他看出来了,他得罪了朝烟,现在她就成了一个满口“规矩”、“规矩”的木头人,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燕晚逢心底有气,他拿手指空指两下朝烟,那气又散了,嘴上说:“算了,等你气消了,我们也就和好了。这几天记得收整收整,别忘了,咱们就快要搬出去宫去了。”

罢了,便一转身,向着门外去了。

“殿下,请留步!”

燕晚逢要跨出门去的时候,朝烟喊住了他。他面色一改,立刻眼巴巴地回头了,问:“朝烟,有什么事啊?”

朝烟严肃道:“身为一宫之主,却跑来宫女的屋子里,这般屈尊,也不合规矩!还请殿下莫要再这样了。”

燕晚逢:……

“我走了!”他抛下这句话,人立时走的没影。

朝烟瞧着他的背影,心底涌上一片咬牙切齿的恼意。

还想她气消?还想她和好?没门!

到了傍晚时,朝烟便压着心里气呼呼的劲头,回去殿上当值了。欢喜见她这么快就回来,还诧异了一阵子,问:“姐姐,你的脚好的这么快?”

朝烟说:“可不是!淤血硬是被人给气散了。”

欢喜问:“被谁给气散的?”

朝烟答:“被你!”

听闻此言,欢喜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暗觉得自己是在替魏王殿下背罪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长信宫上下都忙忙碌碌的,为燕晚逢迁住宫外做准备。那魏王府的地址是一早就选好了的,就在京城城东,众人只需把长信宫里的家什库存都对着账簿一一理出来,再打包起来便可。

因长信宫宽敞,东西也不少,一时间,大伙儿都忙的抽不开身。从早到晚的,这头是哐当哐当的搬东西响,那儿又是刷拉刷拉的开箱盖儿声。

到底是名义上的亲眷,皇上与段太后都遣了人手来帮忙,好叫长信宫人方便些。皇上派的人,燕晚逢倒还算放心。但段太后派的人,那就叫人不敢动了,只想把他供起来,放在原地喝茶——开玩笑,段太后巴不得燕晚逢困死在宫里,哪里会乐得见到燕晚逢挣脱出她的掌心,出宫建府?

于是,朝烟便派了个人,去盯着段太后送来的太监小华子。

香秀是管厨房的,要理的东西最少,叫厨子把锅碗瓢盆打包了也就是了,其余的灶台煤膛,到了地儿自然都有。蔬果鱼肉么,则另外采买便是。她闲下来,就陪着朝烟一道在库房帮忙,点数存香布料,忙的满额是汗。

“这库房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是放了多少年了?”

香秀掀开一道红木盖子,拿手帕驱着空中的灰。等她踮起脚尖来,往箱子里一瞧,便望见了满箱的画轴:“姑姑,这里头全是画呢!”

“我瞧瞧,”朝烟走上前来,小心展开一卷,却见是一副仕女图,落款是个大家之名,“楼公公,簿上再添几句,画卷一箱。……这些画怎么就这样粗粗堆着?快去寻几个匣子来装着!”

库房里开了半扇窗,光线从外头落进来,让屋内不至于愔愔的一片暗。赤色、黑色的箱笼成山地堆着,其中又穿杂了几列书架,上头的书卷都有些久放的霉味儿了,想来迁到王府之后,还得拿出来晒晒。

小楼支了一张矮桌,拿笔尖蘸墨,一板一眼地在簿子上记下“名画一笼”。最后一笔刚落下,外头便进来个小太监,模样偷偷摸摸的,颇有些鬼祟。

“这是怎么了?”朝烟望见小太监轻手轻脚的样子,有些不解,“你这是做贼呢?”

“烟姑姑安,楼公公安!”这小太监平日是负责扫地和倒香灰的,不怎么在朝烟跟前露脸。此刻,他关了门,压低嗓音道,“烟姑姑,您不是叫我们盯着段太后送来的小华子?昨儿和前儿夜里,他大晚上不睡觉,都偷摸出门去了呢。”

闻言,朝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他去了哪里,你们知道吗?”

小太监摇头,道:“小华子走路轻巧,我们也不敢跟的紧。我们只知道他回来时,鞋底沾满了土,像是到后园里去走了一趟。”

长信宫最后头有一片竹林,如今正是翠影青茂的时候。大半夜的,段太后派来的小华子往那里去做什么?总不至于是起夜不爱去茅房,偏要往野地里跑吧?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再仔细盯着点。”朝烟点头。

等这来报告的小太监离开了,朝烟便对香秀和小楼说:“你们继续清点库房,心眼细些,别算错了。我去见见殿下,问问这小华子的事儿如何处置。”

说着,她便离开了库房,向燕晚逢的殿上去了。

长信宫的宫人们劳碌不已,燕晚逢自己也没闲到哪儿去。他平日收罗了一大堆藏品,如今正盯着欢喜将殿中的藏品一件件收起来,一样也不准落下。

“这是南边贡上来的玉骰子!珍贵的很,不能丢。”

“见过大将军蛐蛐没有?这就是大将军蛐蛐,十年难见,赌蛐必胜!”

“这个呀,相传是酒神醉后的脚印拓本……”

朝烟跨进门槛来时,就见得满地都堆着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她瞧见地上竟然有个蛐蛐虫的石雕,倍感不解,问道:“殿下,这些都是要丢掉的东西么?”

搬家正是如此,一清理屋子,便能清理出许多不要的玩意儿来。

燕晚逢原本正露着光照似的笑意,闻言,一张桃花笑面便垮了下来。“朝烟,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啊,不能丢。”

“宝贝?”朝烟困惑不已,低身捡起一张揉作一团的废纸,“这是什么宝贝?”

燕晚逢接过那张纸,展开了给她瞧:“这是楚丘少时与太傅生气揉皱的纸团,我到现在还留着呢。”

朝烟失了语,看着地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知当说什么。旋即,她又想起魏王拿她的“账簿”两字当宝贝的事情来,便又觉得不足为奇了。

她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地上的东西,全都是殿下您的宝物了。”

燕晚逢笑嘻嘻道:“是啊,全是我的宝物。尤其是这个站着的,大的,”魏王拿手比了比站在地上的朝烟,“那可是我最大的宝贝了,千金不换,价值连城。”

51、竹林

朝烟记得正事,没与燕晚逢多计较,只凑到他耳边悄声耳语,说起了小华子夜里行踪诡谲的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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