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贰拾想往外走，贰拾却像是钉在了原地似的，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水槽里的碗。
周廿去捂他的眼睛：“别看了，没关系的。第一次洗不熟练。”
贰拾终于说话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什么都做不好。还把阿廿送给我的碗搞坏了。”他把周廿给他买的东西都当作了礼物，心里隐约知道礼物对于人类来说是很珍贵的，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周廿只觉得自己手下的眼睛好像开了水闸似的，都可以再洗一遍手了。
“没关系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周廿不断安慰着他，手上略用了点力，终于拖动了贰拾。
最近的抽纸就在餐桌上，他赶紧抽了几张纸帮对方擦眼泪，动作很轻柔。
周廿把贰拾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跨坐在他腿上。他抬手捧起贰拾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双漂亮的眼睛还在不停地掉眼泪。
“真的没事的。”周廿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不要再哭啦，再哭眼睛都要肿了。”
贰拾抽噎着说：“我，好像，停不下来。”心里一急，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周廿抱住他，抬手轻轻地帮他拍着背，嘴里念着：“没事啦，没事啦。”
慢慢地，贰拾的抽噎声缓了下来，最后终于把这顿哭止住了。
周廿听他没什么动静了，便停下安抚的手，起身去看他的表情。
小哭包已经没再哭了，只是呆愣愣地坐着，显得有些出神，好像刚才的哭泣耗费了太多体力似的。
他原本想跟贰拾说说不要这么容易哭的事，这时候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是问了一句：“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贰拾没回这句话，反而说：“我会努力不哭的。”说完又可怜兮兮地抽泣了一下。
周廿柔声道：“我没有跟你说这个。”他知道这种感觉。因为觉得做错事，所以哭了，却更加自我责备，仿佛连“因为做错事才哭”这件事都是错的。
他不想给贰拾这样的感觉：“我们去床上睡一觉好不好？”
贰拾终于点了点头。
躺在被窝里，贰拾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阿廿不睡吗？”
周廿轻声说：“你先睡吧。”他一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否则晚上会更加睡不着的。
贰拾还想说什么，但实在太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怕他睡醒了难受，周廿起身到冰箱里拿了冰块，包在毛巾里，动作很小心地帮他冷敷眼睛。
床上的人微微张口，好像呓语了一句什么。
周廿凑近去听，听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阿廿……”
他愣了一会儿，才敛了心绪，继续手上冷敷的动作。
贰拾醒来的时候，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被窝下面，他的右手被紧握着。
那个握着他手的人，此时趴在床侧睡着了，在床边占了一个小小的位置。贰拾轻轻地把他的手拿开，然后把人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又跟他一起躺了回去。
昨天晚上他刚来，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他跟阿廿说话，阿廿睡着了，也不理他。虽然那时候也睡在被窝里，但都不敢碰到阿廿。
可是现在，阿廿已经给他取名字了，又给他买了这么多东西，还会在他难过的时候抱着他。
他已经是阿廿的贰拾了。
贰拾轻轻勾起嘴角，伸手揽住了周廿的腰。
暮色四合，周廿终于睁眼，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梦里突然有个男人出现在他家，那个人甚至还能变成猫。
他感受到身后环抱着自己的触感。
好像不是梦。
这样一想，他又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还躺到床上来了。
他从来不午睡，并不是有了睡意而强撑着，大多数时候是真的睡不着。像今天这样，明明昨晚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中午又睡着的情况，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过了。
“阿廿。”身后的人醒了，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后脖颈蹭了蹭。
周廿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是腰间的手紧紧地把他禁锢在原地。他才发现原来贰拾的力气挺大的。
“是你把我抱到床上来的吗？”
“嗯。”贰拾略有些得意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仿佛在说，你看，我也是有点用的吧。
周廿失笑。
贰拾睡觉之前，他特意没有拉窗帘。虽然天天失眠的人是自己，但是他总是特别容易共情，他怕这笨猫下午睡得太久，到了晚上睡不着。
但这个举动好像并没起到预想的唤醒作用。现在往窗外看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因为天上的云多，看不到星星，显得夜色更黑。
真不可思议。
上一次他在下午睡着，是因为失眠一夜没睡，到第二天下午三四点实在撑不住了。那天睡下去之后，再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浓重的夜色。
那是一个晴天，晚上能看到星星，但他的心里却远没有现在这么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