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再多了解他一点点就好了。
“呀。”
这个念头无缘无故从心底里冒出来，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没忍住轻轻喊出声。
四周格外静悄悄，她这样毫无预兆地来一下，不免稍惊动到了前方的人。
只见慕思朝略微侧了侧身子，眸光冷静向后一扫，估计是因为没发现什么，依旧往原路踱步前行。
躲在宫门拐角处的姜岫嫣松了一口气。
不对，自己这么担惊受怕做什么？
姜岫嫣忽地意识到了个严重的问题。
自己可是堂堂郡主，而他不过还是介书生，再怎么说也是他怕她才是。
但一想到适才殿中那人清冷挺拔的身姿，姜岫嫣只觉得身上又在隐隐发烫，不禁仍是低下脑袋，打算从一旁拐出去。
刚走出转角，却见有人提前候在了那儿。
青年就静静地站在转角处，负手看着她，仿佛她的出现早已在意料之内。
灼灼月华下，那副眉眼动人如初。
姜岫嫣后退了一步：“……慕公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怎么在这呀。”
“这句话不是应该由在下先来问郡主吗。”
他神色如霜。
这样啊。姜岫嫣轻点点头，觉得甚是有理。
少女呆若木鸡的反应令青年不由得微微拧起眉。
他不动声色地将眼中流露出的嫌弃掩藏好，出言提醒道：“郡主，喜欢偷偷跟踪别人是件很没有礼貌的事。”
姜岫嫣一边听着，一边睁大了双眼，生怕他误会，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打算回宫睡觉来着。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话没来得及问你，这才跟来的。”
哦。慕思朝淡淡道：“郡主请说。”
她忍不住道出了心事：“就刚才思婉姐姐问了你上午在桥上发生的事，你是不是不小心说反啦。”
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又认真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记性就这般差了。这才过了没多久，又是忘了这个又是记错了那个。不过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回头我定会替你重新向思婉姐姐禀明……”
“郡主。”
书生却忽然不愿听她慢吞吞地说完，声调清然，如抚落瑶琴上最悦耳的一弦，“在下，并没有记错。”
啊？姜岫嫣愣愣地抬起头，无言地询问着。
从那双清澈无暇的杏眼中堪堪望见了自己的倒影，慕思朝一时哑然。
他可不是出于好心泛滥地思虑到假设如实说会导致她会有怎样的下场，也并非故意向素来尊敬的长姐撒谎。只是自己刚金榜题名，还有许多公事需要去打点，早将心思尽数放在眼前与未来的功成名就上了。至于永康郡主这个名字，亦常听长姐提起过，他深知那不过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因此她的小打小闹，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过。
再加上当时的事之所以会发生，确实也有自己莫名固执的缘故，后来便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是少不了长姐的一通训斥，可若能就此与那小姑娘撇清干系，倒也是不亏的。
慕思朝虽是如是想着，在她面前却总觉得懒怠解释，就轻轻道了句：“无妨，小事而已。”
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
他轻舒一口气，向她微微拱手：“在下先行告退。”
说罢便转身离去。
*
此处已近皇城出口，慕家的车轿就停在前方。
规规矩矩等候着的小厮见自家公子过来了，赶紧将披风拢在了他肩头。
他瞅了眼被小厮另一手抱着的月饼，原还没什么情绪的眸中缓缓浮现了些宠溺，伸出手摸了摸它。
可就快上车时，身后又响起了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那永康郡主不知为何又跟了过来。
小姑娘立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捏着上衣衣角，像是想过来而又不敢过来，就那样怯生生地向自己望来。
慕思朝沉吟片刻，这才发现她的身后连个丫鬟侍卫都没带上。
夜风袭来，吹落了她发上的绢花。
见大朵的牡丹花掉在地上，姜岫嫣有些难以言喻的失望，怔怔蹲下身去捡。
指尖还未触碰到那纱制的花瓣，便提前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捡了起来。
那书生竟悄无声息地折返了回来，刚巧捡起她的绢花，向她摊开了手。
这是要还给她的意思。姜岫嫣木讷地向青年的掌心处伸出手。
他的手很宽大，衬得她那只洁白如玉的小手愈发小巧玲珑。
“下次记得带好陪侍再出门。”
姜岫嫣尚在出神，却见慕思朝已快速收回了手。
自己那拎着绢花的手便悬在半空，显得有几分无所适从。
“啊…好。我记下了。”
她声细如蚊。那是因为从小习惯了一个人走来走去，不过连书生都说了，这个习惯可能的确不太好，以后还是改改吧。
见她仍在兀自踌躇，他默了一默，继而开始解着胸前披风的带子。
然后面无表情地迎着少女困惑迷茫的目光，将解下来的披风往她身后一扬。
“更深露重，郡主注意身体。”
青年不咸不淡地说道。
姜岫嫣盯着盖在自己肩上的烟青色云丝披风，思绪不禁向了十万八千里的夜空荡漾开。
他却又微皱了眉，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凝视着自己。
懵懵懂懂之外，就好像还有几分痴然。
莫名其妙。
“重然，你来送一下郡主。”
他唤了声那小厮的名字，重新转身登上了马车，而后放下帘子合眼小憩起来。
姜岫嫣直到被那名叫重然的少年提醒注意看脚下的路，她才反应来自己已然走出很远了。
一片寂静中，她听到了什么东西止不住跳动的响声。
姜岫嫣浑身一凛，抬手捂住了胸口。
原来是她的心。仍在砰砰直跳。
她加快了脚步。
从心中涌起了一阵别样的想法，且这个想法不同于往常，令她觉得无比陌生，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愈发疾奔起来。
“诶！郡主！”
“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你快回去吧，不用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