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像深渊。
他抬头，看向面前大厦的招牌：海清科技。
这是海清集团产业园的大楼。晏海秋今年五十二，晏池二十三。
王座新旧交替，总免不了站队和汹涌暗潮。
晏海秋既高兴自己的继承人有心计有手段，又像是年迈的皇帝忌惮年富力强的太子。
总之，在晏江的记忆里，父亲和弟弟的关系的确不好。
晏池刷卡，近了专属电梯，一路到了顶楼。
晏海秋难得在办公室。漂亮的秘书站在他身边，笑语晏晏。
他抬头，看了晏池一眼，脸上笑容渐少：“你来干什么？”
“你的私生子。”晏池面无表情，“今天差点去医院找到晏江，他心脏不好。”
晏海秋只是问：“哪个？”
晏池盯着他，字一个一个的往外吐：“你处理不好的话，我会帮你处理的。爸爸。”
晏海秋把手里的文件一丢，十指交叉，无声地看着晏池。
作为家里的大家长，他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晏池的回答不卑不亢：“我没忘。但爸爸，你已经五十三岁了。”
晏海秋骤然深吸一口气，他举起了玛瑙做成的烟灰缸，重重砸到了晏池脚边：“滚！”
晏池没有说话，只是身上的黑气又重了一些。隐隐冒着红光。
从科技大楼出来，晏池开车，来到私人医院。
比起医院，这里更接近疗养院。在郊区，空气很好。
晏池和前台打了招呼，直接在休憩区找到了晏江。
他趴在书桌前睡着了。
窗外有桃花盛开，一片花瓣落在了晏江的发梢。
晏池只是克制地站在了远处，目光沉沉地盯着晏江，看他露出来的半边柔软的脸，和天鹅颈一样优雅的脖子。
他没有拂去晏江头顶的那片落花。
*
晏江缓缓睁开眼。
晏池坐在他的对面，脸上露出笑容：“哥哥。”
晏江抿起了唇。
在他的视角里，晏池依然是一个黑漆漆的人。但他能感觉到，晏池在笑。
他下意识地去找裴清河。然而一直陪着他的狗狗却在此时不见踪影。
晏江开口，声音微微有些哑：“小池……”
他的脑海里有些乱。
“哥哥上次说，想读大学。”晏池开口，“我已经帮哥哥申请好了学校，在国外。哥哥想去吗？”
晏江记得这回事。
等他从国外读书回来的时候，爸爸已经退休了。就像是一只苍老的、被赶出狮群的狮子。
他去了多久……四年？
那四年发生了什么。
晏江想回忆，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晏江记得，当初他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没过多久，就出国留学了。
但是这一次，晏江轻轻摇头。
他握住晏池的手腕：“小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晏池僵在了原地。
隔了许久，他把自己的手从晏江的手里抽离：“怎么突然问这个？”
晏江张嘴，一时哑然。
晏池无声地笑了，回答：“我没事。”
可晏池的胸口分明还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里面盛着一颗布满裂痕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