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柘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发呆,桌上的笔记本大开着,屏幕在暖光下透露出莹白色的光芒。
桌面上是一封被打开的邮件。
其中,梁洛河和陌生女子的聚餐照片赫然浮现,下面简短配着一行字:梁洛河、饶青欣12月上旬于钱塘江畔约会。
一封发到谭柘邮箱的匿名邮件,话风偏有几分娱记味道。
来得诡异,来得突然,却精准地击中谭柘下怀,被它牵着步调走。
齐粤路过书房门口,看见正兀自出神的谭柘,扒在门口问道:“柘柘,还不睡么?”
谭柘没有反应。
齐粤又喊了一声:“柘柘?”
直到第三声时,谭柘才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过来。
“还不睡么?明天不上班啦?”
明天周一,谭柘需要工作。她合上笔记本,试图不再去回想。
夜晚,谭柘做了一个梦,冗长琐碎。梦中是祝余端庄的面庞,不停地告诉她:“谭柘,你会付出代价。”
“不会,我不会……”谭柘从梦中惊醒,汗湿了半身,再无睡意。
她推开房间内的玻璃门,走到阳台里,静靠在栏杆上,远眺空荡的街道,独剩下昏黄的路灯不眠不休。
吸了吸鼻子,烟瘾有些犯了。谭柘走到床头柜边,拉开第一次层,取出一包白色外壳缀绿纹的爱喜,放在嘴里,利落地划了根火柴,点燃后又迅速甩手挥灭。整套流程流畅的好似经过排演,她细想,嘲讽一笑。
烟里冷淡的薄荷味道渐渐在口腔中蔓延开,如同一股凉薄拥吻她周身。她有些沉迷在这种虚无的安全感里。
第二天,她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同王晋辉跑新闻。接受采访的对象是个民间手工艺团体,专门做杭州油纸伞。
谭柘静静站着,听那团体领头人用一股中年女子特有的尖利嗓音侃侃而谈:“杭州油纸伞最著名的故事就是《白蛇传·断桥借伞》了,那白娘子,就是白素贞,携小青来我们杭州西湖,断桥上啊,许仙借了一把红油纸伞给她,两个人就……”
王晋辉见谭柘站姿潇洒,手里的笔记本上却是一字未记,问道:“不做点记录?”
谭柘语气里有点不耐烦,道:“这故事听了二十多年,我都能倒着给你背,信不信?”
王晋辉从鼻子哼出一声轻笑,道:“信。”
两人又被带着参观了一圈制伞工作室,拍了些照片,才算是结束任务。
临走前,王晋辉倒是没忘了顺上一把工艺极精美的油纸伞,扔给谭柘,道:“瞧瞧你那黑眼圈,女孩子要好好注意保养自己,撑上,不是讲究防晒么。”
青白色的翠山点映在白色伞面上,底部荷花纵生,几尾红锦鲤恣意游荡。极漂亮的伞,谭柘触手轻抚了几下,竟是不舍得撑开。
那种小女人的情怀,王晋辉是不会懂的,在前头催促道:“走不走了?”
谭柘迈开步子,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一把伞能牵住白素贞的心思。她冲上去叫了声:“组长,谢谢。”
谭柘和梁洛河好上得快,突然又归于沉寂,让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梁洛河正在陆铭的场子里,沉闷的靠在沙发上抽烟,看着一旁的人声鼎沸,兴致全无。陆铭拿了瓶白兰地过来,坐下,道:“这段时间烟瘾这么重?”
梁洛河没睬他。
又贴上一句:“别抽了,尝尝我这酒,限量的。”
梁洛河瞥了眼,银灰色的瓶身,路易十三黑珍珠水晶款,笑了声:“你倒真舍得。”
陆铭招手叫了名服务生来,示意他取个杯子来。
剔透的酒液落在玻璃杯中,被水晶灯光折射出美丽的色泽。
他递给梁洛河,问道:“什么事这么烦心?难不成又是谭柘?”
梁洛河接过酒没喝,放在手边,又深吸了一口浓烟,吐出白色的烟雾,道:“还不是饶青欣那件事。”
“哟,饶妹妹啊?”陆铭一下子来了兴趣,“那可真是误会大了,你怎么也不解释解释?”
梁洛河无奈道:“一下子火气上头,还怎么说?”
“也是,要你解释,不比登天还难。”
“就是瞬间有些失望,你说她怎么不管不顾,就往我头上扣帽子呢?”
陆铭小口抿了抿酒,一股烈意立刻上头,举起酒杯放在灯光下细细品鉴,道,真不愧是“烈酒之王”。嘴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我听说,她这不是,病了吗。再说,当年祝余那事儿梗在她心里,能随便过去吗?”
梁洛河的烟吸到了尽头,只剩下短短一截夹在手指之间。蓦地起身,抓起扔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大步朝外头走去。
身后陆铭带点惋惜的朝他大喊,道:“喂,这酒你一口都不喝啊?”
谭柘打开门,梁洛河高大的身形几乎要盖过整个门框,将原本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屋子一下子映衬的逼仄。
就像她的心房一样,被挤压得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