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岸发现大批海贝女妖！”
“西岸发现七阶雷牙海狮群！”
“正面告急！”
……
海兽突然发难，让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幸亏骑士们早有部署，在萨那莱德的调度下，很快组织好了散乱的佣兵，将怪物阻挡在第二道防线外。
刚抬脚迈出空间裂隙，卡斯帕就差点儿一脚踩进赤鱼工嘴里。脚掌还没沾到那猩红的长舌、利齿尚未嗑上他的腿弯，他便立刻做出了应激反应——三连发的小火球哒哒哒地接连撞上赤鱼工的鼻子，整个人顺着力道向后倒去。
一只手撑住他的后脑勺，梅丽把人推到旁边去，自己抽刀朝斜里一挥，寒光闪过，利刃直接穿透怪物颅骨，红黄混杂的秽物顺着刀刃滑下。
赤鱼工瞪着外凸的眼球，呆滞倒下了。
“好帅！”卡斯帕没忍住，掐着嗓子怪叫一声。
可惜没人搭理他，大家都闪身出了裂隙，对付起周围的怪物来。
“嘿！你们几个不要命啦，怎么跑到怪堆里去了，快过来！”防线后的士兵很快发现了他们，招手示意方向。就近的队伍集合，朝几人艰难靠近。
距离不算远，但中间塞满了海兽，行动不得不慢下来。
“走，我们过去。”
基诺和梅丽前方开路，卡斯帕顶着护罩跟上，特伦斯断后。几人切瓜砍菜般，刀剑乱舞、火光不断，在兽堆中清理出一条通畅的道路，和接应的队伍一起回到后方。
围观全程的士兵又惊又喜，双眼放光——这是遇见高手了呀！随即又疑惑，稍有实力的人都被召集起来分配任务了，面前这几个是哪儿来的“漏网之鱼”？
其实周围的怪物等阶不高，只是胜在数量异常庞大，才让人难以招架。真正令人苦恼的怪物还在沙滩附近，它们不会离开海太远，所以厉害些的人大多都没有守在此处。
基诺抓了个看起来比较有空的小兵，说：“带我去找萨那莱德。”
“啊？”小兵有点心慌，担心万一自己哪句话把人给得罪了，会死得毫无还手之力，于是尽力斟酌语气，“萨那莱德团长现在在忙，可能不方便见客。请问…您是哪位大人？我可以找人替您通报。”
基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冷声道：“他在哪儿。”
小兵咽下口水，颤巍巍伸了根手指头。
“多谢。”基诺点头，任由小兵溜之大吉，又对三人道，“你们一起吗？”
“不了，我们先去找加赫。”卡斯帕摇头，他们三个已经确定好了自己的任务。
一上岸，特伦斯寻找的视线就没有停下来过，虽然尤薇说过加赫没有危险，但只有亲眼见到平安无虞的他，心中的焦躁才能得到平息。
梅丽抿唇：“尤薇和瑟笛，就拜托你们了。”
“我会尽力。”
四人兵分两路，基诺一路不停，赶到临时指挥部。
越过守卫的士兵，翻窗进屋时，正好见到来回踱步焦头烂额的萨那莱德和其他几位长官。大家都相互认识，他便不多说什么，单刀直入：“霍斯呢。”
萨那莱德见他就像见到救星：“就等你去找他了！”
基诺：……
高大的汉子难得脸红，讪讪说明原委。基诺安静听着，大致有了推断，“给我两队狮鹫骑。”
“没问题！”萨那莱德答应得十分痛快，心中大石落地，整个人总算放松了些。
基诺跟人去调狮鹫队，转身出门时，隐约听见萨那莱德嘀咕了句“…那条人鱼跑哪儿去了？”。
人鱼？
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蹭过来的狮鹫打断了。深吸一口气，他抛开脑子里杂乱的思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霍斯，援助尤薇，其他的都不重要。
“十二、十六分队集合，准备出发！”
狮鹫列队展翅，有力的钩爪蹬地而起，直上云天，向海边飞去。
在大多战役中，获取制空权的一方总是占据优势。同样的，要对付上岸了的海兽，空中部队总能施加极大的压制力。
此次来到斐列港的狮鹫队只有一千，更多的飞骑是次于狮鹫的鸟龙和蝠翼鸟，但也足够对海兽造成威胁。
可海边的战局却远不如预想的那般顺利。
鸟龙和蝠翼鸟突然集体犯困了，翅膀软趴趴地扇不动，缩着脖子打瞌睡。骑士们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让它们多清醒一会儿。
有几只倒是愿意动弹，骑士大喜过望，可还没来得及跟同僚分享驯鸟经验，就发现自家的鸟只是在梦游。
行至海边的基诺一行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原本飞得稳当狮鹫毫无预兆向下坠落一截，拉都拉不住。勉力支撑着划入低空，身子都歪歪斜斜，像是下一刻就要翻滚着地。
骑士们只好就近落地。
狮鹫们恹恹的，眼皮打架。
“怎么回事？”骑士们小声议论着，心疼地安抚鼓励自己的伙伴。
狮鹫可比自己金贵，何况还是共同作战的战友，骑士们一向都秉承的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要狮鹫掉毛”的宗旨。
基诺简单下令整顿，自己跃上高处，凝目眺望。
海涛声声，雨线细密。喧嚣的拼杀呼喊中，起伏的音调被掩盖，但若有心去听，仍能分辨出来。
是歌声。
不好听，像是年迈的老人扯着粗噶的嗓子唱诗，即便刻意地轻柔，也依旧惹得人心烦意乱。
基诺面色更加凝重，尤其注意观察某些位置。
果然，在海中礁石旁，他发现了一条引嗓吟唱的人鱼。
或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注视，人鱼突然转向他。
基诺心中一惊。
半面芙蓉妍丽，半面修罗枯骨。
人鱼只有半张脸完好，另一侧是泛黑的腐骨。
视线相接，人鱼扯开嘴唇，露出整口尖利的黑牙，森怖一笑。
远处，鲸群还在长啸，无端凄厉惨烈。
基诺想到了加赫。
这不是人鱼，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杀戮还在进行，滩涂被染成黑红，连绵的雨幕遮挡不住，涌动的潮水冲刷不净。人们的眼也被染红浸黑，疯狂地屠戮，麻木地死亡。
谁也没有注意到，躲在海中流泪的人鱼。
加赫绝望地看着这一切，睁得眼眶生疼，却始终无法闭合。
那是来自家乡的歌谣啊，他如何能听不出呢？还有鲸啸……可他没有勇气去辨认熟悉的那一个是否也在其中。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选择，但现在，关于生死对错的丝线又开始缠绕纠结不清，让他除了流泪之外，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
我该死。
*
淡蓝的水幕下，白骨王座仿若静止。
忽然，狂风大作，席云卷水，凭空而生的风旋以无匹的威势搅动海面，瞬息间冲撞至王座面前。
水幕流动，在狂风袭来的方向升起。它看似脆弱，风旋却不能立刻将之摧毁，反而在碰撞时被消磨去许多锐度。
但水幕还是破碎了，化作四散的水珠，和雨一起落下。
风旋还有余力，将王座两旁耸立的几尊大鱼骨架扫得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停在不远处与王座对峙。
是霍斯。
或许是感应到他的到来，女王终于睁开了眼睛。
空洞，但依旧美丽的淡紫双眸。
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有引人探究的神秘和疏离。
她缓缓起身，视线聚焦在霍斯身上，抬起指尖，轻轻一挥——
漫天乌黑箭雨即刻成形，对准霍斯发射。
无处可逃，要么硬抗下来，要么万箭穿心被扎成筛子。
霍斯当然选择硬抗，不仅如此，他还要反击。
风盾挡在身前，风花在其上绽放飞散，卸去水箭冲势，然后将毒水刮回王座。
这当然伤不了女王，只不过是试图挑衅。
上次的交锋，双方都有损伤。战斗结束后，女王陷入沉睡，平静了好些时日；不过骑士们的损失明显更大，霍斯的精神力更是几乎动摇了根基，每日备受煎熬。
女王也记得这个将自己重创的人类，虽然表面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出手干脆狠厉，不留余地。
她开始歌唱，唤起擎天水柱，将霍斯重重包围。三头的拟态蛟龙盘踞水柱之上，伺机奔袭。
霍斯不甘示弱，风在他手中被运用到极致，既能如末日灾难般声势浩大，也能穿针引线般细致入微。
场面暂时僵持住。
“他很强。”
尤薇和瑟笛隐匿在空间中，静静观战。双方激烈交锋，即便是嘴上很少夸人的瑟笛看下来，也没忍住称赞。
虽然是旧识，但他们并未见过霍斯火力全开的战斗，今日一见，确实觉得酣畅淋漓。以前在他那儿学到的，都能在这里找到影子。
“可惜，他本应该赢的。”
瑟笛不知道霍斯精神力的状态，却也能从战斗出手中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