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娘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继续护着身前呼吸微弱的男人，不让身周惊慌的百姓碰到他。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恩人做的事情。
她再怕，也不能走开，她一定要保护他。就像他之前为了保护她们，以身体硬抗蛮子骑兵的撞击一样。
“锵！”地一声，妘千里用力之下，浩然竟从中折断，半截刀落到地上，被层层□□接住，无声沉寂。
妘千里转手持刀，触及到温和顺畅的空气。
没有人再上了。
她面前，近处，是人的肢体和身体，稍远处，是粘滑腥甜的血水，再远处，她的刀刃勾不到的地方，是惶恐畏惧的眼。
她喘着粗气，腹部和胸腔都在用力呼吸，几个呼吸后，她大脑终于有氧气回忆，发生了什么？
心脏一阵痛楚传来，脑中刹那闪回，柔然骑兵冲锋而来的场景，占据了她的大脑。
“啊！”她大叫一声，脑子像是裂开一样，她发现自己避无可避。
持刀对向她的人，神色一惊，纷纷向后退去。
妘千里抬脚踩过尸体，往外走。
奚昭转过身，与她一并朝往走。
妘千里走过畏惧与崇拜她的士兵，走过神色复杂的奚时，跪在了吴桐身边。
她疯了那么久，可醒来，却还要面对令她肝胆俱裂的场景。
她放下刀，手哆嗦地不成样子，足足花了好几秒，才颤颤巍巍地放在男人的脖颈上。
手指下，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妘千里怔住，她望向奚时：“柳城最好的大夫是谁，快给我叫过来！还有板车，快，板车。”
她指令下得乱七八糟，幸好奚昭无需她言即懂，她一一吩咐下去。
妘千里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板子运来，训练有素的士卒把方子俊抬上，她抬头，“还有其他人。”
先前和她一起正面硬撼柔然铁骑的数十人，大多身受重伤。妘千里震住城内异动，眼见方子俊被抬上了车后，她的心神终于又能分出一点。
板车推来一辆又一辆，妘千里依旧跪在地上，突然听到了一片掌声。
她略略抬起眼皮，面前的百姓似乎比她初见时要多一些，他们渐渐出来，在她面前，携老扶弱，眼含笑意，为她鼓掌，为她欢呼。
“娃娃，记住啊！这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是她救了我们！可不能忘！”
“这姑娘一人杀了狗官，太厉害了！”
“看她出手，知道为什么只带了那么点人，就能把蛮子追得跑了吧？”
……
妘千里很努力地带动肌肉，扯出了一个笑。
随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她面前跪下，俯首磕头。
三呼称谢。
妘千里茫然地看着这群人，他们带着欣喜，带着感谢，绝无虚伪，诚实且恳切，感谢自己，将他们救于水火。
妘千里低头看了下自己，她身上血未干，周身都是鲜血淋漓，自己都数不清，在刚才的几个时辰内，她一共杀了多少人。
她想，他们居然不害怕，也是厉害。
她笑了笑，一头栽倒在地上，耳畔传来山崩地裂的惊呼声。
妘千里听到惊呼声，她心神一震，勉强清醒一点，又发生了什么？
“恩人晕过去了？”
“她不会死了吧？”
“不可能，别瞎说！”
……
妘千里放下心来，她神智慢慢飘散，一道温柔又冷酷的声音传到她耳中，“你睡吧，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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