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他沉默地听完了机械丸的自述，终于问出了憋了很久的话：“我......大概知道了。不过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总不能是被东堂葵传染了，见人就引为知己吧。
看不出这个机器人的表情和想法，连语气都因为机械的发音而轻易捉摸不透其真实的情绪。最开始江书以为他是像胖达一样具有意识或者类似智能的咒骸，听了他的自述才知道，原来操纵者另有其人，而且——过得很惨。
不，是非常非常惨。
确实如同他的说法一样，拥有天赋未必是好事，江书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宁愿不要这些天赋加成，也想换取正常的身体、正常的生活的渴望。
所以，这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机械丸用他裂了一道缝的面部盯住江书，缓缓说道：“那天团体战的时候，你的术式对我起作用了。”
是因为这个？江书边琢磨边说：“抱歉，那时情况紧急，我也是为了不让胖达前辈受伤才......”
“输了就是输了，我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那？——”
机械丸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表达更好。片刻后他问道：“你对自己的术式，了解多少？”
对方都把自己的事说到这个份上了，江书也不好再遮遮掩掩，遂痛快道：“我的术式，是以认同、夸赞施咒对象为前提的限制类咒术，内心认可程度越高，术式效果就越好。”
本以为对方会像别人一样惊叹于这个奇葩的施咒前提，江书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谁料到机械丸根本不关心这个问题，只是追问道：“所谓限制，到底是指什么？”
这个江书还真没认真思考过。毕竟每次的效果有大有小，光是发动术式，就已经耗尽他毕生的审美和想象力了。
他犹豫道：“应该是咒力吧。咒力是一切咒灵和术式的根源。”
机械丸并没有否定这个说法，而是看了他一会儿，说道：“你的限制型术式，其实远比你想象中要强大。我刚才跟你说过吧，自出生起，我的皮肤就脆弱到就连月光都难以承受，毛孔持续伴随着针扎一般的疼痛这件事。”
虽然他说起来轻描淡写，但江书根本不敢想象长年累月深受折磨的痛苦，提起这个也是心有戚戚焉：“嗯。怎么了？”
“这个说法也不太准确。有那么一段时间，一直如跗骨之疽般缠绕我的痛苦消失了，那种感觉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像个人一样活着。”
机械丸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仿佛陷入某种恍惚的回忆，随即他回过神来，加重了语气：“那段短暂的时间，正是你对我使用术式后的几分钟。”
江书愣了一下，很快睁大眼睛：“你是说，我能抑制你身上的诅咒？”
“是的。你......愿意帮我吗？”
假如机械丸在制作机器身体的时候能稍微看重一下外观的可爱程度，比如做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而不是一味重视武力输出，他现在恐怕就会直接操纵这具机械身体，眨着眼睛向江书卖萌求助。
即使江书怕麻烦不愿意答应，他也做好了牺牲一切求他同意的觉悟，只要自己能恢复成为正常人，哪怕咒力全无，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天。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书想也不想地同意了：“好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浑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反倒有点不敢置信般怔住了，猛地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江书又说：“不过以我的咒力，现在还远远不到那个程度吧，最多只能减缓个几分钟的疼痛，想要真正恢复正常还得等上一段时间。这样也可以吗？”
机械合成的声音喃喃着说道：“你，真的愿意帮我？”
江书看了他一眼：“当然。祓除诅咒而已，咒术师不正是这种助人为乐的存在吗。现在我还没办法做到全部祓除，不过既然做出承诺，以后肯定会想办法的——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机械丸终于冷静了下来，恢复到正常的语气：“什么条件，你说。”
江书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不许再对虎杖悠仁出手，就这一个条件，答应就成交，不然就拉倒。”
机械丸默然片刻，说道：“我可以不再参与到其中来，但我左右不了上级的想法。”
“这样就足够了。”江书露出一点微笑，伸出了右手：“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只机械手伸出来，与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