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废墟的隔岸，是光华溢彩的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中原中也是觉得荒谬的。
尽管一直以来都能隔着海岸，看着这里漫溢的光彩，但这一切的感觉，都没有亲身站在这里来的真实。
“别想太多，今晚就是来好好玩的，不是吗？”
乔安娜拉着中原中也，避开偶尔晃过的人影，七拐八拐地离开了海岸线。
话是这么说，但原本愉快的心情已经淡了很多。
重力使看了眼走在他身前的少年，揉了揉脸。
明明是他自己要求出来的，再摆着一张臭脸算什么。
而且，这家伙可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
“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吗？”
中原中也调整好心情，开始打量这附近的地方。
之前被那华彩的世界给夺取了注意力，他没发现，这附近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繁荣。
“仓库区，因为总是会有横滨游过来的人，治安变得很糟糕，已经废弃了。除了巡警还有暴力组织，几乎不会有人来。”
乔安娜扭头看了两眼，若有所思，“貌似，连巡警都不见了。”
中原中也：“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同样转着脑袋左右环顾，却怎么也分辨不出这个灯光昏黄的地方，那些阴影里晃动的人影是巡警还是暴力组织成员。
“假面的目力比较好，我通过她看的。”
她拉着他又躲过两个人，再转过最后一个弯，站住脚，回头笑道，“欢迎来到东京。”
如果不是夜空，他大约会以为是依旧是白天。
中原中也抬头看看商城外闪耀的巨幕，再看看光芒之中，同伴那模糊却一定是笑着的脸，眼中色彩缤纷，最终沉淀为一贯的钴蓝。
他同样扬起一个笑，反手抓住乔安娜的手腕：“走。”
“决定好去哪里了吗？”
“嗯，跟我来。”
按说，乔安娜才是比较地熟的那个，但实际上，最初的怔楞过去之后，她就一直被中原中也带着跑。
羊之王好像天生就有在不同的地方适应的能力，不消一会儿，他就已经摸清楚了去目的地的路线，并拉着乔安娜直奔而去。
“这里要坐电车。”
他研究了一下自动售票机，跑去便利店买了两只冰激凌，顺便把万元大钞破开。拿到零钱，顺顺当当地把临时票给拿到手。
手里被塞了一支冰激凌的乔安娜：“……中也好厉害。”
反过来被照顾了。
“你这家伙，根本没坐过电车吧？”
表情淡定，眼神茫然，中原中也一看那样子就明白了，“你这家伙，不会真是个大少爷吧？”
乔安娜歪歪头：“嗯，差不多。”
不过，不是大少爷，是大小姐。
“走了，电车来了。”
中原中也三两口把冰激凌吃掉，扯着还在慢吞吞小口吃着的乔安娜，“你快点。”
乔安娜一字以蔽之：“冷。”
重力使翻了个白眼。
大清早穿着T恤出门揍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冷？
坐上电车，下电车，再七拐八拐地走几步。
“所以，是游乐园？”
正好将冰激凌最底下的尖尖塞进嘴里的乔安娜含糊不清地说，“一晚上的时间可能不够。”
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的中原中也见乔安娜淡定依旧的脸，腰瞬间就直了。
“以后也可以来。”
乔安娜想了想，认同道：“也对。”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个以后，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你等一下，我去买票。”
这时候售票窗口的人不太多，真正出来玩的，大多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进去了。
“哦，对了，这个给你。”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中原中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塞进乔安娜的手中，“记得戴好。”
乔安娜：“……”
有被感动到。
买票回来的中原中也就看到乔安娜手里拿着口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解：“磨蹭什么呢？”
乔安娜微微回神，拆开包装，戴好口罩。
这时候检票口只剩一个呵欠连天的工作人员，看都不看两人，直接在中原中也递过去的套票上打了两个洞，还嘟囔了一声：“两个小屁孩还真有钱。”
乔安娜眨眨眼，凑近过去，小声问道：“你带了多少？”
中原中也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太多了。”
“我还以为外面的东西更贵。”
“那倒不会，这里的物资更充裕，物价其实要便宜一点。”
“看出来了。”
“不过，这个世界新鲜东西多，会不知不觉掏光你的口袋。”
“……”
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一路花了多少。
“就……还行？”
乔安娜：“忘了你也是一个会收保护费的大佬了。”
羊还是很厉害的，有一大块地盘，巡视的话，一天都走不完。
她有看过对方收费，对比高濑会来说，羊的标准并不高，实在没钱的话，还可以拿东西抵。中原中也这方面虽然认真，但却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所以，那些做小本生意的商家渐渐都往羊的地盘靠。为此，中原中也和高濑会发生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
而获胜的，永远都是羊。
“所以说，要不要加入，我来保护你啊！”
中原中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道。
一片沉默。
就在重力使暗自懊悔自己太过唐突，想要随便说什么把这话题揭过去时，就听身边的人突然出声。
“空条乔安娜。”
“什么？”
中原中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
乔安娜没有再重复，只是解释道，“早就想告诉你了，但一直找不合合适的机会。”
刚才检票处，出去的人比较多，不方便。现在，这片场地空荡荡，离他们最近的人也有数十米的距离，比较合适，她就直说了。
“哈……怎么突然。”
中原中也砸吧了嘴琢磨一下，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地说，“听上去，像是外国人的名字。”
“因为我是三国混血。”
她掰着手指数道，“我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英混血。而且，外公姓乔。所以，英文名是乔安娜，中文姓乔，名安娜。日文名就是空条乔安娜，怎么样，便利吧！”
“哦，那是挺方便的。”
回过神来，他拿着买票时售票员小姐姐给的游乐园地图，一边琢磨着路线，一边漫不经心道，“就是听上去像女孩子的名字。”
“没错啊，就是女孩子名字。”
“就是说吧，为什么会取一个女、女……女孩子？”
中原中也愣住了。
他不自觉回想起，在擂钵街，两人切磋体术——主要是他指导，并且怼胸打脸毫不留情。两人一起去吃饭，点不一样的菜单，从对方的盘子里分着吃。遇到好吃的，从对方的盘子里抢着吃。
包括并不限于舌头舔，抢对方勺子塞自己嘴里。
训练得一身臭汗之后，拎着洗浴的小篮子，勾肩搭背地去擂钵街外的汤屋。在隔间冲洗，然后进一个汤池泡汤。
……
…………
………………
中原中也裂开了！
“怎么了？”
罪魁祸首还一脸平静地回望他。
中原中也：“%&*@#%%%￥#。”
气得飚出火星语。
“挑好先去哪里了……唔。”
重力使张了张嘴，回过神来时，胳膊已经非常遵循本能地将人勾到一边。
差点没咬到舌头的乔安娜：“？”
看了看那张怎么也看不像是女孩子的脸，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你，真是女的？”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语音都有点颤抖。
乔安娜淡定点点头：“生理上的确是女性没错。”
见中原中也一副眼神逐渐失去高光的样子，还以为他不相信，想了想，掏出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翻盖手机，点开相册：“喏。”
这时候，翻盖机的屏幕还很小，也没有日后智能机的清晰度，但中原中也依旧能够看出，照片里，被一对夫妇、还有一个青年男子围着，坐在最中间椅子上，穿着小裙子的女孩相貌秀美，气质娴静。
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大小姐。羊组织里的小姑娘们成天开着电视剧，每次都异常憧憬地盯着看的那种。
中原中也沉默：“……”
中原中也炸毛：“这谁啊！！！”
一段时间之后，乔安娜拿冰凉的汽水怼了怼还在自闭的重力使圆嫩嫩的脸：“打击这么大吗？”
中原中也一把抢过汽水，咕噜噜干掉大半瓶：“到底是谁的问题啊！”
这个完全不知反省的家伙。
“反正还没发育嘛。”
乔安娜满不在乎，“再说，心理上我应该比较接近无性。”
“你是哪个星球上的外星人吗？”
中原中也恨铁不成钢地拿玻璃瓶敲她的脑袋，“别的就不说了，以后别想去男汤。”
乔安娜捂头：“疼。”
“疼……个鬼啊！我根本没用力好不好。再说，你也装出一点疼的样子来，面无表情的是在表演反差萌吗？”
虽然但是，还是把汽水瓶拿开了。
周围的大人们看着两个吵吵闹闹的少年，脸上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青春啊~
“走了，先去云霄飞车。”
“哦。”
云霄飞车、鬼屋、空中自行车、水族馆、飞碟、观览车、水上漫游、花车表演……
能玩的、能看的，他们全都过了一遍。
不能玩的，比如蹦极，他们也趁着工作人员不在，自己偷偷上去玩了一把。
有重力使在，安全绝对没问题。
“爽快！”
尽管来的时候出了各种各样的小问题，但一旦开始玩之后，中原中也比乔安娜放得开多了，笑得更是异常灿烂。
“那个小孩子好厉害哦！”
“对啊对啊，笑起来也好可爱。”
“像个小太阳呢！”
一路上，借着替身的耳力，乔安娜不止一次地听见有人这么讨论。
她看看双臂搭在长椅的椅背上，眸中似有星光的少年，忍不住也露出一个轻快的笑。
“怎么样，还玩吗？”
大型游乐场所晚上的项目也很丰富，他们挑得这个更是有内部主题旅店，不出去玩个几天都不重复的那种。
“差不多了。”
中原中也看了看时间，“11点，已经超过你平时的上.床时间了吧。”
“生活中还是要有点例外的，毕竟我向往的不是植物一般平静安稳的生活。”
主要是玩了这么多刺激项目，她现在肉眼可见的精神。
“放过那个梗吧！”
中原中也开了今天的第N瓶汽水，开始吨吨吨，颇有点他日后喝酒的潇洒架势，然后一抹嘴“走了！”
决定离开也没有半分犹豫。
“大家看好老师手中的小红旗，跟紧了哦！”
“嗨~”
就在两人原路返回的时候，还遇到了一队幼儿园小朋友，领头的老师长相甜美，声音温柔。身后的孩子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戴着小黄帽，摇摇摆摆的就像小鸭子一样可爱。
路过的人们无一不报以善意的笑容。
“孤儿院？”
大约是领头羊的天性，中原中也看见一群十来个小孩子，不由多看了几眼。见这些小家伙衣服干干净净，面色红扑扑又精神，不由点点头，“挺好的，是吧？”
一时没听见回应，他纳闷地回头，就见乔安娜正低着头皱眉在手机上看着什么。
“怎么了？”
他讶道。
收起手机，乔安娜面带微笑地再一次打量着这一队孩子，在领队老师看过来时，还点了点头，笑着称赞：“辛苦了。”
领队老师忙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大家都超可爱超听话的哦！”
不对劲。
这家伙什么时候会那样子笑了。
中原中也靠近乔安娜，侧头私语：“有问题？”
乔安娜点点头：“我们再玩一会儿吧！”
说完，拉着中原中也就拐了个弯，进入另一个岔路，放出替身。
“什么情况？”
中原中也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问道。
“你不觉得刚才那群小孩子未免精神也太好了吗？”
一般的小孩子，在玩了一整天之后，还那么神采奕奕？一点都不抱怨，还乖乖地跟着走，队伍一点都不歪歪扭扭？
就算是孤儿院的小孩子，那也是小孩子，违和感简直爆表！
“我也查过了，附近十公里内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春和的孤儿院。再远就要乘电车或者巴士，带着一群小孩子，在这么晚的时候？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有没有可能，是住附近的酒店？”
听见乔安娜的分析，中原中也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钱呢？”
这种大型游乐园边上的酒店也就比园内主题旅馆稍微便宜一点，依旧贵得能让一般中产怀疑人生。
孤儿院能这么浪费经费吗？
“走，跟上去。”
中原中也一拉乔安娜，半点犹豫也无，借着她替身的目力，远远地坠在后面。
结果越走，两人的神色越是微妙。
“这方向，是横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