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六凑过去用肩膀悄悄拱了他一下,但没敢使劲。
“三哥你倒是笑一笑呀,今儿个还板着张脸,人不知道的还当你不是来迎亲,而是来寻仇呢!”
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放松表情的萧诀:“……”
他抬眼看向前方,鸳鸯交颈的桃木屏风后一道纤瘦的影子。
和前世大多数时候看见她一样,是沉默的、模糊的。
可却也偏偏是她,那么小小的身板,居然敢冲上来替他挡住封喉的毒箭。
就……这么喜欢他吗?
萧诀抿唇。
就当为了报那一箭之恩,这辈子尽量对她好一点吧。
沈家的丫鬟得了主家的命令,走上前推开屏风。
身穿嫁衣、端坐其后的新娘子终于缓缓进入众人的视线。
萧小六手指叠在唇边,吹出一道嘹亮的口哨。
萧诀不禁蹙眉,抬手在他脑后敲了一记,低声斥道:“孟浪。”
萧元耀龇牙咧嘴地搓着自己的后脑勺,嘟囔:“不是不乐意吗?还这么大的醋劲儿……”
满脸喜气的全福太太高声唱完一段吉祥话,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人踱步走到沈如星面前,背对着她半蹲下身。
都说新娘子出门时脚是不能落地的,否则婚后日子会过得辛苦。
所以一般都会由新娘的兄弟或舅舅背上轿。
而沈家幼子现在才不过四岁出头,自然没法送嫁,今儿来的是文咏梅的外甥文松志。
文松志等了几息,却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回头看过去。
他目光在沈如星雪白的脖颈和不盈一握的细腰上黏腻辗转,用只有自己和对方能听到的声音,猥琐道:“星儿妹妹,快骑到哥哥身上来罢!”
即便看不到文松志那张恶心的脸,单是听到他油腻的声音,沈如星都忍不住反胃。
文咏梅为了让她嫁不成萧家,曾想过不少阴招,其中一次便是准备让文松志毁她清白。
若不是沈如星警惕提防,没让他们得逞,这会儿坐在这里的便是沈如娇,而她恐怕早被一顶小轿扔去了文家。
上辈子,沈如星没想那么多。
文咏梅想恶心她,可她根本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习俗旧说,她只信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然而此刻她站在这里,身体里装的,却是四年后的灵魂。
“咦?嫂子怎么不动啊?”萧元耀伸长了脖子张望。
他亲哥萧元灼在旁边随口说了句:“那是沈继夫人的外甥吧?怎得沈家没请弟妹舅家过来?”
“那这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我怎么瞧着嫂子好像不乐意让人背呢。”萧元耀嘀嘀咕咕。
萧诀听着两人的对话,蓦地记起来上辈子的这一天,沈如星确实是自己走出沈府上的花轿。
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背也好走也罢,总之结果是没有耽误吉时。
只是后来过了许久,他才知道沈如星一直因为这事被他三婶明里暗里埋怨,怪她将娘家的晦气带进了定国公府。
“嚯!嫂子怎么直接绕过他了?真不准备让人背啊!可那不是……欸——?”
萧元耀话还没说完,忽地脸旁一阵风扫过,身边的人已经离他七尺远。
“没事,我能走稳。”
有什么好怕的?上辈子她都能过得好好的,这辈子必不可能更差了!
目不能视的沈如星抓着银翡的胳膊,提脚跨出第一步。
身后金珠悄悄吸了吸鼻子,显然是替她委屈哭了。
沈如星顿了顿,想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可她手才刚刚抬起,就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掌牵住了。
沈如星一怔,在盖头下方那爿窄小的视野中,看到了一角大红的喜服衣摆,和她散开的裙裾轻轻相接。
紧接着,她感觉到身体忽然一轻,随即撞上一堵坚硬的胸膛。
头顶响起萧诀清冷低沉的嗓音。
“沈如星,我来接你。”
萧诀步子迈得很大,但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几乎让人感受不到颠簸。
毒箭穿心的惨状仿佛就在昨夜。
沈如星忍了会儿实在没忍住,捏着拳头狠狠捶在萧诀肩头。
还我银子,还我铺子,还我带温泉的大宅子!
一拳气不过,又补上两拳。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力度,萧诀脚下微不可见地一顿。
他垂眼看向依靠在自己胸前的女子,最终为难又无奈地轻叹出一口气,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唇——
“夫人不必担心,我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