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大雨滂沱。
齐宣把车停在地面停车场，下车时连伞也没拿，淋着大雨直奔向住院部三区。
听说齐玉琛在嘉陵江大桥上造成了连环追尾事故，除他之外，还有好几位伤患都被送入第三医院就诊。
但好在那些人伤得不严重，加之齐家态度诚恳，给了足够的补偿费，很快便将这事儿压下了。
六楼手术室外。
杜夫人忧心儿子，双眼哭得又红又肿，本该知性漂亮、保养得宜的妇人，此刻竟有了几许苍老之态。
齐茂坐在一旁，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似是在无声给予她安慰。
齐宣来时便见到了这一幕夫妻恩爱的画面，他努力不去回想红颜薄命的兰女士，旋即移开视线朝管家走去。
“周叔，我哥进去多久了？”
周管家知道他们父子俩还在闹矛盾，此刻也不好相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八点半左右被送来医院的……大少爷头部遭受撞击，引起了严重的脑出血，不得不进行开颅血肿清除手术。”
齐宣神色微僵，脑海里空白一片。
——昨晚还在酒店见过齐玉琛，彼时他意气风发，面上带着惯有的斯文笑意，无论何时都是一副长兄的姿态，给人温暖，却又令人崇敬。
不过一夕之间，他就躺在了冷冰冰的手术室里。
齐宣缓缓合上眼帘，嗓子里如同堵了一把玻璃碎片，又疼又紧，仿佛还能嗅到零星铁锈味。
齐茂见他头发梢和衣服都带着湿意，问道：“你不知道下雨天出门应该带把伞？”
齐宣侧眸看去，淡声道：“忘了。”
老头被他冷冰冰的态度气到了，还想再说他几句，周管家及时出面调和，这才避免了父子俩起争执。
齐、杜两家陆续有亲戚来到医院探望齐玉琛，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候在手术室外的人趋渐增多，杜夫人一见到那些妯娌姐妹的便哭个不停，啜泣声似乎没间断过。
或许是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很快便引来了医生，为维持正常的工作秩序，医生只能好言劝慰，让无关之人尽快离去。
不多时，交通局的人来到医院，向他们阐明了车祸的缘由。
经调查，引起此次连环追尾事件的主要责任在于齐玉琛，他的车刹车失灵，再加上雨天路面湿滑，所以才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交通事故。
不等齐茂开口，杜女士便疑惑道：“警察同志，你们……会不会弄错了？”
她儿子开的是豪车，时时保养着，怎么会出现刹车失灵这种低级故障？
警察安慰道：“齐夫人您别担心，这次的交通事故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齐玉琛不用背负刑事责任，只需要对其他伤者进行民事赔偿就可以了。”
见警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杜女士还想再说点什么，当即被齐茂用眼神拦下。她有些不解，但很快便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当下从泪痕未干的面上挤出一抹笑意：“辛苦各位。”
夫妻俩的一言一行皆落入齐宣眼里，他颦蹙眉梢，心底渐渐对此次的车祸有了眉目。
若没猜错的话，齐玉琛大概是被人算计了。
常言道，商场如战场，聚荣药业这些年几乎将整个亚洲市场都占据了，所谓树大招风便是这个理。齐玉琛是聚荣的接班人，若想搞垮聚荣，从他下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商业竞争背上人命官司并不稀奇，这些个肮脏龌龊的手段，在商场里比比皆是。
齐宣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一股苍凉——为齐玉琛，也为齐茂。
时间缓缓而逝，手术室的大门依旧紧闭着，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手术进程如何，除了焦急之外别无他法。
齐宣将情绪压在心底，积攒久了便会诱发烟瘾，仿佛被一双矫健有力的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颇为费劲。
他强忍不适来到安全通道，倚在墙角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方才来时淋了雨，湿冷寒意浸入体内，让他忍不住呛出两声咳嗽。
冷静过后齐宣摸出手机，发现不久前问尘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询问齐玉琛的状况。
给对方回过消息后，他并没有退出界面，而是盯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静候下文。
很快，聊天页面上又有新的消息弹出：
吉人自有天相……
齐宣不懂医学，但也清楚开颅手术有多复杂。
真希望能应了这句话，吉人自有天相。
或许是他太久没回复消息让对方心生不安，很快，问尘的电话打进来了。
“你还好吗？”
齐宣此刻没有心思和他调情，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还好。”